"有人通过黑市栽赃了你外公一批货。"陈昊的声音轻轻的在这空气里响起,却似一戳击破。
云溪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似乎刺破了她的心脏。
黑市,一批货?
这就是当初被外面传的直上云霄的"洗黑钱"的真相?
就以为她外公接着入股萧氏的名义来了公司一趟,那群人就这样对付他?
为什么,明明他们都知道,还任由这样发展下去?
出这事的时候,如果真的只是她在公司的第三年,明明离外公的公司被逼到绝境还有一年的时间,为什么,他们谁也没有告诉她?
陈昊垂下双手,任那晚风将指尖的最后一丝温度也带走。
他当初是想出手的,可是,萧氏内部已经出现了分化,如果他突然帮助盛传即将入股萧氏的人,别人会怎么想,股东们会怎么想?
坐实了他们的猜想,一切绝对会更变本加厉。
与其让她外公那些狐狸们直接分尸,还不如假装袖手旁观,直接暗道资助。
可是,一切既定的事实都没有后悔药可吃。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次的听之任之,竟然会使那些人变本加厉,更加肆无忌惮。
是了,能够排除异己,即便是潜在的敌人,假象的敌人,既然抓住了机会,哪里会有轻易松口的可能?
他和萧然的冷处理,反而让那些人水到渠成,直接酿成了最后的惨剧。
风,湿热的风,吹在身上却那么的冰寒刺骨。
云溪望着他们两人,脸上再不见一分悲喜,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全部隐盖在那一双冰霜样的眼睛下面:"我只问一句,我外公是不是因为你们给逼死的?"
陈昊和萧然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流淌着酸涩、悲悯,各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将他们历来优雅冷静的心都揉成了碎渣。
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应她。
不是他们不愿意说,而是谁也不知道。
当初的事,只是一个引子。
公司的那群老奸巨猾虽然栽赃了她外公,但是后续画蛇添足的事情并没有几件,如果没有人揭发,绝不会有人发现任何端倪。
距离他跳楼出事的那天,差不多有一年。
出手的有可能是商场上本来的对手,也有可能是萧氏股东之一,还有可能是当初公司内部出现了问题。
可能出现的意外太多,线索又太过模糊,他们谁也给不了她一个真正的答案。
只是,若没有当初的那一场会面,不是陈昊有心将她外公引来,不会有那场"结婚"的诺言;若不是萧然一时冲动,突然答应了会给她一个未来,公司的那群老狐狸不会自乱阵脚,以为会引来外戚挡道,早早埋下伏笔。
就像是多米诺,一张接着一张,一环接着一环,直至最后那晚,那绝望一跳。
"好,很好!"云溪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两个人:"你们一个都不说,行,一辈子都不用再说!"她何尝不知道,这简直就是命运开出的一场玩笑。
不是他们有意为之,却因为他们的无意之举,引来她外公的杀身之祸。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目光幽深地看着远处,一步一步踩在石子路上,整个人像是瞟着走一般,可那两人心神巨震,看着她眨都不眨的目光,只觉得一把刀在心头来回的割肉。
有多久没有见过这个女人流过泪?
这个经过商场千锤百炼,连浑身皮肉都该坚硬如甲的女人竟然目光空洞地留着泪。毫无所觉,毫无所感,恍如一下子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再也无法自拔。
萧然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开始在撕扯。
当初,为什么会下那个决定,为什么在陈昊来道别的时候,突然决定放手!
明明舍不得的,明明都已经融在骨血里分不开了,为什么还要自以为是的认为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样,只要是他愿意的,没有任何东西舍弃不掉,包括她!
那晚和另外一个女人躺在那张床上的时候,没有平常的轻松,舒适,只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味道不对,气息不对,全部都不对。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愿为了个女人,坏了自己一直的习性。
早就习惯了抛下,割舍各种各样不需要的东西,他冲动、毛躁,他的长辈就把他房间里所有的装饰都抛掉,只剩下一张床,如是,从十岁到十五岁,整整五年,他养成了精炼,冷静、沉稳的性格。他爱字画,如痴如醉,便将他所有能碰得到的字画都当面送给了别人,一副也不留,只为了教会他隐忍不发与沉默。
从小,被所有人仰视的他,就是这般被培育成萧家的继承人。
毫无人性,毫无保留。
他早都已经习惯了。
不过是一个女人。
他真的以为,她也不过只是他众多喜欢的其中之一。
丢开了便丢开了,只要能换得他更重视的东西,比如公司的未来,比如兄弟的情谊,这都是一笔真正值得做的买卖。
可,现在,他恨不得在自己的心窝子上开一个洞。
不大,只要正好能将她的位置盖住就好。
他抬手,倏然就要冲到冷云溪身边。
已经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一次,他再也承受不来第二次。再也不愿意看着她背过去的身影。够了,统统够了,哪怕变得再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也决不能放手,决不能。
他迈开的脚步只出了右脚,整个人却忽然定住。
陈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的身后,用那把手枪抵住了他的背后。
"让她一个人清静清静。"
宛若暮年,浑身死气。
那握着枪械数十年的手心,此刻紧紧是拿着那把手枪,竟颤抖成这副模样。
萧然闭眼,竟不想再去看着自己往日最好的兄弟。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云溪一步深一步浅地回到房间,忽然惨然地摔倒在地上。
她却似无知无觉一般,躺在地上动都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