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崖上,中年剑客站起身,轻拾千里而归的小木剑,高速公路上种种,宛若亲见。
剑圣姜寻,剑意两断,那是以前。
如果世界有不可斩断之物,比如这大地,比如这天,你会怎能办?
姜寻曾静坐崖上,一边雕刻木剑,一边思考这个问题。
三天三夜,得小木剑三百零七枚!
如今,这最后一枚小剑又回到身边,带回远方的故事。
姜寻身边,随意丢弃的三百零六枚小木剑,突生异变。
第一枚小木剑,名迷茫,我曾以为我的强大与坚持,而真相给人凶狠一击,所以迷茫。前半生所说那些豪言壮语,还可守信否?
迷茫剑平日躲在在肮脏的泥土里,以淤泥掩盖浑身的脆弱。
这一刻,它颤抖,它飞翔,它想去见一见,那最后的一剑,带来的消息,关于世界的消息!
第二枚小木剑,名暴戾,迷茫过后,心生暴戾,既然信念无法坚持,又何妨以身侍魔,灭世重生?
暴戾剑刚出,就被主人压制,伏在一堆木屑中。
这一刻,它得到讯息,最终一剑归来,它终于可以一抒心意。于是,它欢歌笑语,飞向空中。
第三柄小木剑,名消沉。第四柄小木剑,名反思。第五柄,第六柄,第七柄,第八柄……
三百零六柄小木剑,就是剑圣的三百零六道心意!
此时,这三百零六道心意,无论迷茫,又或者不甘,都向着这最后一道心意而去。
最后一剑,名希望。
三百余枚小剑聚在希望身边,彼此间摩擦,交缠,迅速合为一体。
一柄巨木长剑!
姜寻的手,还扶在之前的希望剑,如今的巨木剑剑柄中心。
剑圣之剑,从此不再两断,而在于人间百态,在于希望!
姜维再次坐回崖上,不动如山,宁静似海,左手轻轻一弹巨木剑,笑道,“去吧!”
剑若有灵,轻轻分出十余道,极速投射于虚空之中,不知往于何处。
崂山天师院内,老道人散了课,眯眯眼,似在假寐。一枚小木剑闪现在眼前,清鸣出声。
老道人睁开迷糊的眼,看看小剑,嘿嘿笑道,“修道也讲究个与时俱进,我老头子都知道利用现代化工具教学,你堂堂剑圣,耗费如此威能,就传个影像!唉,你当你是摄像头么?”
世界边缘,南洋小岛岸边,野人叔叔正拽着巨索中的鲨鱼,一枚小木剑出现在身边。
野人叔叔哈哈一笑,随手抓过木剑,回身就刺进鲨鱼肚子。
“真正方便,可惜太小,不顺手!”
大魔都天宫先生闭目养神,额头处却有点点星光凝聚,一枚小木剑飞在身边,静静等候。
许久之后,天宫先生额头星光渐渐黯淡,睁开眼来,轻叹道,“你这么搞,岂不更是把李然放在火上烤?没有九老庇护,现在天下英雄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一人身上,可不是你一柄剑可以解决的!”
剑光四射,天下便风起云涌。所有不知名处,那些隐世大能,都在沉吟着一个名字,李然!
大能们注意力的焦点,李然同学,此时正没心没肝的行驶在通往荣城的高速公路上。
其身后高速服务区内,某位帅气的警察轻手轻脚来到一辆豪华车前面,恭敬道,“康先生,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
车窗摇下,露出康伯苍老的脸。康伯微笑道,“辛苦!”
警察敬礼走远,豪华车内,重回安静。康伯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天宫先生你可知道,老奴天生劳碌命,快成专业擦屁股的了!”
作为不通世事的宅男,李然没有想这么多,坐在驾驶室内,听着车行隆隆,让一家人远离危险,就是他唯一能做的。
车棚之上,有百鬼凝聚的鬼将,苍茫的目光望着远方。
“前方一公里右转,进入匝道,往G25山东方向。”
机械的导航声音依旧是指路明灯,偶尔望向前车窗的小洞,李然却依然莫名烦躁。
抬头看看,后视镜里,何悠悠和小灯泡又迷迷糊糊睡着,唉,还有更比自己没心没肝的。上午刚遇过险,下午就是一路欢歌,闹到昏昏睡去为止。
渐渐晚霞升起,染红天边。南堡村的村边,身形瘦削,脸上如刀削一般的老农民,站得好像标枪一样。
他的眼睛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凝望着远方,今天,老农民的女儿说好的回家,虽然嘴上强硬,说着没事回来干啥。但火炕已经收拾好,肉也割好!
远处一辆大白车,快速驶过,老人摇手,狂奔。
“快停车,那是我爸!”,何悠悠忽然扒着窗户,小声叫道。
倒车回到老丈人身边,李然招呼着,“上车!”
老人摇摇头,背上手,转身,往前走,笔直的背影,传来苍老的声音,“跟我走!”
“我爸是怕你迷路!”,何悠悠赶紧解释道。
李然笑笑,他又何尝看不出,老人倔强的背影中,蕴藏的温柔。
当然,那是对何悠悠的温柔,自己只能算沾了个光!
还是那一座简陋的自建二层小楼,四年前,月淡星稀,就是在这里。李然与这位老人深夜长谈,将何悠悠骗到手中。
“你很优秀,但我并不看好你!”,老人严肃的言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喜欢李然的人,何悠悠的亲爹,何大鹏,给李然的新婚寄语。
今夜,还是一样的夜色,但就连这世界,都已经不再相同,更何况人?
肉已吃光,饭也撤下,小灯泡缠着何悠悠不放手。
幽黯星空之下,李然与意志如钢铁一般的老人,何大鹏,盘腿坐在二层小楼上,相视无语。
“你很好,我很高兴!”,还是何大鹏先开了口,缓缓道,“我一直并不看好你,因为你的性格,使得你不是能够撑起那片天的人,直到现在,我也这样觉得。但是,你仍然很好!”
是么?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自己啊!在老丈人面前,李然通常不会拌嘴。这是一种奇妙的经历,他在心中和何大鹏交谈着,而表面上,总是何大鹏一个人侃侃而谈。
“但是,我不在这一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何大鹏的眼神忽然凛冽,如同待击的老狼,直盯住李然的双眼。
李然心头一凛,不由问道,“什么意思?这一年我们很好啊?何悠悠是个好媳妇,她也是一家之主!”
“嘿嘿,希望如此吧!”,何大鹏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声音迅速低沉,道,“悠悠没有娘,是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拉拔起来的,我了解她,超过了解我自己。这一次回来,她已经变了,已经不再是我离开时,那个何悠悠!她的眼神里,有着我所不认识的陌生!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我希望你能珍稀这个家,看护好我这个女儿。”
“相信我,我们过得挺好的!”,听着老丈人这话,李然心头不由涌起一阵怒火,还是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么?我和你闺女一起过,就一定给不了她幸福么?
“不是就好,我老了,我只希望你们能过得好!”,何大鹏似乎没见到李然的神色变化,昏暗的眼睛已经转向远方,看着村口不知何处。
有时候,偏见能够蒙蔽智者的眼睛,李然不是智者,自然也逃不过这道魔障。但心中的烦躁,在这深夜里,越发像长了草一样,无法抑制。
回到床上,望着早已睡熟的媳妇和小灯泡,李然却失眠了,瞪着眼睛望着窗外,一阵发呆。
核桃手串趁着夜色,发出微微的光华,合着月光,却并未引起李然足够的注意。
夜深沉,终于闭上了眼睛,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好像丢了好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