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芝看了一眼书房正中间的地图,轻声道:“宋宪,一莽夫耳,不足为虑。
我只问大兄,可曾想过若击溃宋宪之后,下邳虓虎,又会有什么反应吗?他会坐视宋宪之败?”
邓稷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点,他还真没有想到。
“我有一计,可不费吹灰之力,令宋宪六千武卒,灰飞烟灭。
可问题是,宋宪走了,吕布会继续攻击。到时候,海西还是不可避免的要遭受战乱,而叔孙你一年来的心血,也就要付之东流。我相信,不仅是你,包括友学也不愿见到此等状况。”
“那你的意思是………”
“宋宪,必须要打;海西,必须要守。”
“怎么打?怎么守?”
邓稷糊涂了。
他一个修刑名的人,虽说这一年来见识等各方面前有极大提高,可在军事上,却非他所长。
以至于邓芝说出这一番话后,邓稷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邓芝喝了一口水,拉着邓稷走到地图前,“打,很容易;守,却很困难。所以我的意思是………”
他说着话,在地图上画子一个圈,然后用力一拍。
“咱们在这里守。”
邓稷看清楚了那地图上的地名,顿时愕然。
他沉吟半晌,猛然抬起头,看着邓芝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主动出击,攻取曲阳县吗?”
“正是。”
“可是………”
“此战一启,最多十日,必有变数。”
邓稷呆呆看着地图,半晌后一咬牙,用力一点头,“我明白了……伯苗,咱们立刻回县衙,商议此事。”
邓芝微微一笑,“如此,大兄先行。”
他等这一天,已经足足半载。
失了先机,再想要赶上,并非一件易事。
邓芝心里明白,只有漂亮的击溃宋宪,使海西渡过此一危机,他才算是在邓稷手下站稳脚跟。
从一开始,邓芝就留意到海西县最大的一个破绽:没有策士。
勿论濮阳闿还是戴乾,有辅政之能,却无谋划之才。而这样的环境,恰恰给是邓芝所长之处。
历史上的邓芝,属于大器晚成的类型,最终至车骑将军之位,恰恰属于策士范畴。
邓芝的到来,正好补足了海西县的最后一块短板。
“公子!”
看到邓芝和邓稷出来,邓先连忙上前相迎。
邓芝道:“邓先,我随大兄前往府衙,你在家守好便是。”
“喏!”
邓先是跟随邓芝父子两代人的老仆人,也算是从小看着邓芝长大。从这一句话当中,他便听出了其中的意味。邓芝,决意留在海西了!于邓先来说,他自然希望邓芝留下来。不管怎么说,邓稷和邓芝有同宗之谊,是堂兄弟。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老家人看了看邓芝,又看了看邓稷。
随后和胡班微微一笑,也使得胡班,如释重负。
夜色正浓,气温很冷。
秋雨在后半夜,丝丝缕缕飘落下来,给这寒夜又增添了一份寒意。
邓芝深吸一口气,催马跟随在邓稷后面。不过,他心中旋即又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出来……
看那曹友学走之前的种种安排,焉能不清楚海西的缺陷之处?
濮阳闿、戴乾所负责的主要是内政和屯田事宜;周仓很少在城中,和潘璋一起,负责稽查私盐。两人虽有县尉之名,却不行县尉之责。海西县的军事,还是掌握在邓稷的手里,而邓稷并无军事才能”也就是说,曹朋离开海西的时候,刻意留下一个策士的空缺,莫非就是在等自己过来吗?
想到这里,邓芝先前的喜悦,一下子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震惊和骇然。
若真如此,那曹朋却是一个知我之人……
建安三年八月二十八,吕布下令征伐海西。
宋宪骑在马上,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沿官道行进,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在他眼中,此次征伐海西,简直就是唾手可得。到时候夺了海西的百万斛粮草之后,吕布定对他更加看重。
还有……
那个小贼曹朋,去年时在下邳长街,杀了宋宪的战马。
为了这件事,宋宪在过去一年里,几乎无法抬头。就连他最好的朋友,魏续和侯成见到他,也会调笑几句。如今还小贼虽然不在海西,可那海西令却是曹朋的内兄,到时候看了邓稷的人头,也可以出胸中一口恶气。嗯到这里,宋宪突然有些急不可待,下令兵马加速行进。
从下相出兵,至曲阳可说是一路坦途。
宋宪命侄儿宋广,也就是前盱眙长为前锋军,率一千兵马开路。
他自领五千大军,随后跟进。出发两天后,抵达曲阳,并在曲阳休整一日,补充辎重之后,向海西进发。
从曲阳至海西,大约有一天路程。
时值九月初一,天气越来越冷………
一夜小雨后,使得道路变得泥泞起来。大军行进速度变得缓慢许多,至正午时分,才行进三十余里。
宋宪见此情况,不禁有些头疼。
“传我将领,大军加速行进。”
“将军,这种道路,怎可能走的快呢?再说了,海西百万斛粮草,他们一天也不可能吃的干净。倒不如徐徐行进,反正那海西跑不了。”
有亲随劝说,试图令宋宪减缓行军速度。
哪知道宋宪闻听大怒,“尔不知兵贵神速吗?
我等早一日到达,海西就少一日准备。君侯与我兵马,可不想我在海西这弹丸之地,损兵折将。”
从道理上讲,宋宪说的倒是没有错误全文
兵贵神速,他们越是早一曰抵达,海西就少一分抵抗。
“可是………”
“不用说了,告诉儿郎们,攻破海西,任他们掳掠兰日。海西县,据说现在可是富庶的很。
下邳距离海西县并不远,并且同在淮北。
这一年来海西的变化,下邳人又怎可能不清楚?
且不说那百万斛粮草,单只是那边开设盐引,便使得无数商人趋之若骜。其富庶程度,未必会输于当年的下邳国。有了宋宪这一道掳掠令六千大军立刻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一路嗷嗷叫着扑向海西。天黑时,大军已远离曲阳,距离游水不过三十里而已……”
过游水,便是海西治下!
游水,发于东海朐山南北走向流经朐县、伊芦、海西三县,注入淮水。
海西,正好位于游水的下游位置,并构成了海西县西面的一道天然屏障。只不过,游水并不是太宽,河水也不算湍急。加之泥沙冲击使得河床偏高,河水不深。徒步渡河,也只能没过脖子。而最浅处,仅止半腰。此前,河面上还有几座木桥,但当宋宪抵达时,桥梁已被毁坏。
看着水流舒缓的河面,宋宪不禁笑了。
他对宋广道:“邓叔孙不过是个呆子以为拆毁了桥梁,便能阻止我们过河。
却不知,这游水不深,即便是把桥梁拆毁掉,也休想阻拦我大军行进”,传令下去三军连夜渡河,于游水东岸扎营。寅时造饭,卯时点兵。待天亮后三军出击,将海西一举克之。”
“喏!”
宋广连连点头在马上插手应命。
其实,宋广对曹朋,同样是怀有深深嫉恨。
想当初曹朋友广陵,途径盱眙时,着实羞辱了他一番。
这也让宋广,一直怀恨在心。原本想制造谣言,使得曹朋在广陵无法立足。可谁曾想,这曹朋居然结交了陈群等一干人物,使得当初宋广制造的谣言,很快便不攻自破,烟消云散。
而今,曹朋已任海陵尉。
虽说在品秩上比不得宋广,但实际权力……”
如果说,宋宪对曹朋是仇视,那么宋广对曹朋,则是嫉恨参半。
此次能攻伐海西,对宋广而言,也是一个报仇的好机会。所以这一路上,他也显得极为兴奋。
随着宋宪一声令下,大军开始渡河。
海西的地形,西高东低。渡过游水之后,东岸便是低矮的河滩。
不过,宋广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因为这游水,似乎比平常浅许多。徒步涉水渡河,河水也只没到了胯部。要知道,平常这里的河水,至少会没过腰。
“叔父,今年这游水,似乎比往年浅许多啊。”
宋宪站在河西岸的高处,正在督促兵马渡河。
这次渡河,非常顺利。大部分兵马已经过了河水,开始在东岸河滩上搭建营寨。河西岸,此时大都是辎重车辆。一开始,宋宪也没有太留意,只是感觉有些奇怪。可听到宋广这一句提醒之后,宋宪心里没由来咯噔一下。
是啊,这河水似乎太浅了……”
昨天才下了雨,按道理说,河水不可能这么浅才是。
毕竟是八健将,不管他武艺如何,跟随吕布东征西讨,宋宪的眼力价,还是有的……”
他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脸色顿时煞白。
“立刻撤离河滩,立刻撤离河滩。”
河水东岸的兵卒们,正忙碌着扎下营察。同时辎重车辆,也正缓慢的向河对岸进发。宋宪这发狂一般的叫喊,使得士兵们一下子懵了……不是说,在河滩安营扎察,天亮之后进攻吗?
怎么突然又要撤离河滩!
不过,军令如山倒,既然将军有令,士兵们自然听从。
只是这一来,河滩东岸顿时人喊马嘶,乱成一片。许多人甚至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匆匆行动起来。
就在这时,河东岸丘陵中,一支鸣镝腾空而起。
紧跟着,一连串的鸣笛声,回荡在游水上空,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宋宪脸色一边,忙准备下令加速撤离。忽然间,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从北面传来”那声音,犹如巨雷一般,回荡不息。宋宪顺着那巨响的方向侧耳倾听,只听得轰隆隆,如同万马奔腾,地面随之颤抖起来。河水,在瞬间暴涨许多,从游水上游,一股洪流挟雷霆万钧之势,汹涌扑来……”
“水攻!”
宋宪嘶声吼道:“快跑,全军撤离!”
可是,能跑得了吗
今儿个会有三更,这是第一更。
事情忙完了,开始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