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咬牙切齿,气咻咻的喘着粗气,还想再说两句什么,忽然发觉对面的林宇抬起了脸。
目光冰冷深邃,宛若深不见底的幽井,透着无穷无尽的寒冽。
任何人被这种目光盯上,都不免遍体生凉。
叶枫被吓得身子猛一抖,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他搞不清林宇的路数,今天出门又没带足人手。已经吃了一次亏,在人家的地盘上继续闹事显然并非明智之举。
“呵呵,咱们走着瞧。”
叶枫怒极反笑,将脏兮兮的口袋巾摔在了地上。他冲着那几个跟随而来的下属一招手,转身就被人搀扶着下楼去了。
堂堂叶家大少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却走得如此干脆,令在场所有人都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四面一时间噤若寒蝉,寂静的有点儿可怕。
唯独林宇静静坐在那里,眼底更阴沉了几分。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没完,叶枫肯定还留有后手
苏婉蓦地回过神,俏脸依旧惨白,但悦耳嗓音却已恢复了镇定:“诸位,刚刚只是一点儿小麻烦,请不要介意。”
副总尚连喜也带着公司的一众高管从旁打圆场,但满场宾客数百人,却是应喝者寥寥。
当着这么大多人的面,将叶家大少打破了头,这可绝不是小麻烦啊。
“唉。”侯孝通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苏总,你们今天闯大祸了!以凤凰地产的单薄底子,莫要说是陈家,便是叶家也得罪不起啊。”
他偏脸瞅了瞅其他人,连连摇头:“这地方我是不敢呆了,你们谁愿意留,就留下来吧。”
有这家伙从旁煽风点火,大家都是心底惶惶,纷纷生出了离去的打算。
恰在这个时候,先前跟随叶枫离去的一名下属去而复返。
“诸位!”他走上楼,笑呵呵的鞠了个躬,“叶少刚刚说了,他今天高兴,准备在街对面的云尚酒店开宴请客,邀大家一同去喝酒聊天。”
全场这些宾客瞬间醒悟,这才是真正的砸场子啊!
嘉安的商业圈子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谁敢得罪叶家?
“去不去?叶少请客诶。”
“这个嘛,难得的机会,生意场上少不了叶少帮衬,总得过去喝两杯吧。”
“叶少给面子,我等当然得赏脸了”
苏婉顿时就慌了,满场这么多合作商,如果全部被叶枫拉走,刚刚开业的凤凰地产就会立即停止运转!
到了那个时候,公司不想倒闭也得倒闭了!
人群开始意动,一位老者率先出言:“今天到此为止吧,苏总再见了。”
苏婉俏脸不禁变色,急忙往前抢了两步:“吴老板!吴老板您先别走!”
“算了算了!”老者摆摆手,快步下了楼。
有第一个人带了头,那些大大小小的老板也急忙紧跟上去,便要离场。
苏婉伸手拦住了另一个中年人,满眼哀求:“李老板”
“苏总,我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您就别为难我了。”
“张老板,您留下坐一会儿再走啊”
“苏总,咱们前两天谈下来的合作我看还是算了”
苏婉带着凤凰地产的一众公司高管好话说尽,但这些人去意已决,无论如何都拦不住。就连那些毫不起眼的小承包商,也趁着混乱偷偷溜掉了。
所有人都看得明白,在叶家的疯狂打压之下,苏婉连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都困难,何谈商业竞争?
如果这种时候还与她绑在同一艘战舰上,迟早会沦为炮灰。
商人重利,没有足够的利益驱动,倒戈相向太正常不过,更无须提“信义”二字。
出乎意料,侯孝通反而是留到了最后面,饶有兴致的望着眼前分崩离析的一幕。
“苏总,做买卖嘛,有利可图就行。”他呵呵一笑,眼底闪掠过一抹生意人的市侩,“你待人厚道,我也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哪能任由你们公司被人欺负啊。”
苏婉心怀感激,满脸真诚:“侯老板,谢谢您。”
“只不过嘛”侯孝通摸了摸下巴,“我最近手头有点儿紧,你要是能先付我一笔款,咱们倒是可以再谈一谈。”
苏婉蓦地一怔,陡然就醒悟过来了。
侯孝通是凤凰地产的上游供货商,合同都还没有签,倘若将款先付了,不给发货怎么办?
这摆明就是眼见自己的公司要垮掉,打算空手套白狼!
“侯老板。”苏婉眸光变冷了,“生意场上,历来就没有这规矩。”
侯孝通脸蓦地一红,恼羞成怒:“你们公司都变成什么德性了?老子先拿钱有错么!不给算了,不给老子就走,去对面找叶少谈谈!”
苏婉张了张嘴,依旧试图出言挽留。
毕竟当初与侯孝通谈生意,她可真的是费了很大力气啊。
但这时一道冷冰冰的嗓音却响起来了:“爱留留,不留滚,没人求你。”
能够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的,除了林宇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你你还敢骂人?”侯孝通满眼喷火,咬着牙连连点头,“好好好,那咱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快滚。”林宇一扬手,面色依旧是无悲无喜,“一会儿别再返回来,跪地求我就好了。”
“老子要是回来求你,就是你孙子!”侯孝通一甩手,转身忿忿下楼去了。
没过多一会儿,请来的所有宾客就全都走光了,空荡荡的会场里只剩下本公司的人,静静站在那里,相对无言。
苏婉满心凄凉的望向四面,踉跄着后退,颓然跌坐在了地上。
她经历的痛苦太多了,父母双亡,家业破败,身背巨额债务,从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跌落地狱深处。那么多绝望的日子都熬了过来,眼前的一切似乎并不算什么。
今天的开业庆典该如何收场?外面的媒体记者该如何解释?
苏婉很担心,但却不害怕。她唯一害怕的反而是此刻静静坐在自己身旁,那个面色依旧波澜不惊的林宇。
自己辜负了他,让他失望了
苏婉蜷缩起柔软的身子,用一双白嫩玉手捂住精致面颊,眼泪涌出来了。
她的哭声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会场中,却是无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