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什么东西!一介不得台面的小字辈儿,也敢对熊爷爷不恭不敬?这要换老子以前的脾气,早就抽你个晕头转向满脸桃花开!给脸了!”熊四五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叽叽哇哇的嘟嘟囔囔。
也难怪川西熊家的憨货憋了满肚子的火,他算是修真界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了,年少时与姬冥阳齐名,纵横天下,皆是令无数修真者仰慕的天骄翘楚。
除了姬彦淮还这种超长待机状态的老家伙,以及袁落尘、秦无为、周太炎这些高出两三个辈分的半神强者,放眼整个华夏修真界,还真就没有谁能稳稳压他一头。纵然大家都清楚熊四五这货很不着调,但见了他也要规规矩矩的弯腰施礼,恭恭敬敬叫一声“熊老前辈”。
相比之下,姬啸威又算什么东西?普普通通的化境天师,就敢堵在大门口,吹胡子瞪眼,阻拦先天境大高手的路了?这种事,倘若真传扬出去,熊四五这张老脸也就丢到姥姥家里去了。
“熊老前辈,麻烦您歇歇,好吧?”张碧瑶正心事重重,又被他嘟囔的心烦,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您跑到凤鸣山上挖人家祖坟,还让您进这个门,就已经很不错了。能有这待遇,还是跟着我家先生借光呢。”
说话间,她偏头瞧着林宇的背影,脆生生问:“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嗯。”林宇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瞥了熊四五一眼,淡淡道,“我也觉得你能活到今天,全赖祖宗积德庇佑了。”
“嘶,你这叫什么话?好歹我也是老前辈了,你们两个小辈儿合起伙来挤兑,算怎么回事儿?”熊四五歪着脑袋,愤愤不平,“再者说,什么叫挖人家祖坟呢?姬家人那么讲,在外败坏熊爷爷的名望,你俩还真就信了?熊爷爷行走江湖,站的直坐的端,没做过亏心事儿,你们看我像是那样的人么?”
林宇和张碧瑶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像啊。”
熊四五:“”
“你你你你们两个娃子忒过分!”他不由得满心郁闷,扭头瞧了瞧乖乖巧巧的青萝,神态慈祥的笑道,“看看这丫头多乖巧,一路上也不吭声,更不会助纣为虐。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青萝眨巴眨巴大眼睛,皱着琼鼻,懵懵懂懂的张了张小嘴:“咿呀。”
熊四五猛地一愣:“这说的哪国话?你叫鸡鸭?”
张碧瑶无奈道:“熊老前辈,您就别费劲儿了,青萝不会讲话。瞧您这一路絮絮叨叨,恨不得把所有话都抢了去,就跟自己占着理似的”
头前带路的两名姬家族人扭头回望,即便没敢说什么,却不约而同冲着张碧瑶投去和善的目光:
还是天岚圣女明事理啊,美貌又聪慧,真了不得,可比熊家的憨憨强多了
熊四五拍着肚皮,嘴里嘟嘟嚷嚷:“你这丫头,胳膊肘咋能往外拐呢?不帮着熊爷爷说话也就罢了,还替姬家人呐喊助威,真令我伤心。”
他继续道:“我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那天真的就是误闯了。姬家人非拿我当小偷,说我进墓园刨坟掘墓顺东西,这不是埋汰人么?那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领路的姬家族人恶狠狠瞪着他,却是敢怒不敢言。
熊四五对此毫不在意,满腹委屈的抱怨:“熊爷爷真冤枉死了,我离家周游天下,结交四方豪杰,把酒言欢,本意就是多认识一些朋友”
“可他们都说,你是四处打秋风混吃混喝去了。”林宇抬头,眼看着前方正殿就快到了,漫不经心地撇了下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谁!谁说的!”熊四五瞪圆了眼,差点儿原地跳起来,“敢如此污蔑我,看老子不狠狠抽他!那能叫混吃混喝么!那是为了构筑坚固友谊而付出的小小牺牲!熊爷爷这么一大把岁数了,安安稳稳呆在川西享福不好?我还至于跑出去打秋风我有那个必要?”
林宇直接补刀:“那是因为连家里都嫌你烦,混不下去了呗。”
熊四五老脸涨得通红:“小子,你再这么说话可就没朋友了。看着你和爱花的交情,熊爷爷从中做媒劳苦功高,给点儿面子可不可以?”
一提这茬儿,林宇就闹心,黑着脸不吭声了。
他有时候也纳闷儿,熊家人莫非是在大山里闷久了?怎么思维方式就这么怪,永远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就譬如川西熊家这门莫名其妙的婚事,林宇拒绝了无数次,却还是被熊四五这大嘴巴宣传得沸沸扬扬,以至于他现在都觉得有心无力。
你说我根本没有答应这门亲事,他说瓜娃子你别害羞别害羞。你说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答应过,他说呜呜呜华夏天骄公然悔婚,渣男恶棍没良心,让我家爱花名节败坏怎么活
所以林宇干脆闭上嘴,我不吱声总行了吧。
林宇不说话了,张碧瑶却笑盈盈的问:“熊老前辈,您刚才不是说云游天下结交朋友嘛,这怎么就结交到姬家坟地里去了?莫非那地方还有您的朋友?”
姑娘家心里不痛快,嫌熊四五总嚷嚷着给自家先生做媒,这话里明显带着刺儿呢。但凡是抢男人,往日里柔柔弱弱的女孩子都会在瞬间战斗力爆棚,更何况是风华绝代的天岚圣女?
“呸!丫头,你真不会说话,咒么谁呢?”熊四五一个劲儿的龇牙咧嘴,“熊爷爷那天是喝酒喝多了,晃晃悠悠就想找个地方撒泡尿,然后再去登门拜访。我找啊找啊找啊找,猛地抬头一瞅,哎呦,不远外有个小山头儿嘿嘿,我那个兴奋劲儿就甭提了,撒着欢儿兴匆匆就奔过去,正尿的欢实呢,姬家就兴师动众的跑来抓人,你说他们是不无赖?”
带路的两名姬家族人忍无可忍,也不管这位是什么修真界的老前辈了,停下脚步怒目而视:
“你胡说八道!那是山头儿么!”
“那是姬家历代先贤的安息之地!你跑去闹事,还敢说得这般振振有词!”
熊四五皱着眉头咧着嘴:“你俩急个啥?我当时又不知道,后来才发觉的嘛,不小心把姬彦淮他爹的坟头儿给浇了”
“噗嗤!”张碧瑶忍不住笑出了声,又猛地发觉幸灾乐祸有点儿不道德,赶紧用白皙玉手捂住了小嘴,但大眼睛却早已弯成了月牙。
就连走在前面的林宇,自诩心性非凡,都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表情没来由的古怪。
这种缺德事儿,也就川西熊家的憨货才干得出来啊,换了其他人谁有这能力?难怪姬家人押着熊四五不依不饶,闹得这么难看,活活掐死他都算给面子了
“这你们就知道了吧?熊爷爷我是冤枉的,姬彦淮不好意思跟外人提,他爹的坟头儿让我用尿给浇了,老家伙怕丢面子,这才污蔑我偷东西”熊四五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哎,你们说这凭啥?就因为一泡尿,关了我小一年,合理嘛?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林宇和张碧瑶面面相觑,就连李月桐都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分?岐州凤鸣山的姬家人,简直就是胸怀宽广、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啊。就凭熊四五干出这种事儿,今天还能不缺胳膊不少腿儿,活蹦乱跳的在这里咋呼,难道不是一种奇迹嘛?
倘若换了旁人,把你剥皮抽筋都是轻的,搞不好还得鞭尸三百呢!
熊四五还想再说点儿啥,猛一抬眼,但见得一抹残影“嗖”的一下子,从大殿里飚掠出来了。
正是姬家老祖宗姬彦淮,手提三尺剑,须发倒竖、杀气腾腾。
“瓜娃子,你再给老子哔哔一句试试!”他咬牙切齿,怒意汹汹,“今天把你作案工具切了喂狗!”
熊四五猛打了一个哆嗦,径自闪身就猫到林宇身后去了,嬉皮笑脸:“前辈息怒、前辈息怒,我真不是故意的,全都是误会”
林宇看姬彦淮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这才终于醒悟,看来熊四五并没有说假话,他跑来岐州姬家偷东西是假,尿了人家祖宗坟头是真。只不过这话不好说出口,容易引得天下嘲笑,于是姬家人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川西熊家的憨货囚禁起来了。
难怪这一路走过来,沿途所见的姬家族人都恶狠狠的瞪着熊四五,好像恨不得将这家伙用眼神儿瞪死。毕竟这种窝囊事儿,谁摊上也觉得心里窝火憋气,就更不要说向来自诩甚高的西周皇族后裔了。
只可惜熊四五被囚禁这一小年,貌似没有半点儿悔过之意,说话做事仍旧不懂得收敛,真应了那句“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姬彦淮拎着三尺剑绕圈子,怒冲冲骂:“瓜娃子,有种你别躲在林子轩后头!给老子滚出来,接我一剑!”
熊四五知道惹不起这老家伙,蜷缩起魁梧的身子藏在林宇背后,可怜兮兮的辩解:“前辈啊,不就是一泡尿的事儿嘛,哪至于这么想不开常言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你给我滚出来!让你瓜娃子嘴巴贱,老子今天切了你,倒看看熊家的老鬼什么反应!”
“前辈前辈,请息怒,我对您爹那是一万个敬仰,所以才会感同身受,敬他老人家一杯啊不,敬他老人家一泡编不下去了,孙女婿保护我!”
熊四五即便在整个华夏修真界都是公认的老字辈儿,但面对同自己祖爷爷熊泰安一个辈分的姬彦淮,还就只是个上房揭瓦的瓜娃子。
以林宇为中轴线,三个人兜兜转转绕圈子,场面竟有些滑稽。倘若被不明真相的外人瞧了,没准儿还以为是爷孙三代人在玩儿老鹰抓小鸡呢
这时候,换了一身装束的姬梦辰缓步行出大殿,白衣飘摇,宛若仙子临尘。
她瞅见院子里的场面,简直有些哭笑不得,缓声劝道:“老祖宗,熊家的憨货不过是个二百五,您老就拿他当傻子好了,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姬彦淮这才愤愤的收了灵剑,却仍旧老眼直勾勾瞪着熊四五,好像恨不得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似的。
他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闷闷道:“丫头,这事儿不能算了!”
“是。”姬梦辰略微颔首,神色清冷的偏过俏颜,“林子轩,既然你都清楚了,我也不藏着掖着。熊四五在凤鸣山为祸,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如若不然,我绝不会放他走。无论谁来了,都不行!”
林宇不愿意管,却又不得不管,怏怏不快的问:“那你想要什么交代,不妨说来听听。”
姬梦辰道:“我们已经有人去过林家府了,开出的价码清清楚楚。但凭他今日这番不敬言语,除此之外,还要在姬家扫三个月的墓,以示悔过。”
“太贵。”林宇平静道,“更何况,熊老前辈的修为晋入先天,你们凤鸣山也关不了多久。”
姬梦辰回答得干净利落:“这个好办,我可以把他打退阶了,再重新关回去。”
熊四五被吓得直打哆嗦,脸都青了,偷偷的嘟嚷:“小子,你可得保护好我啊,这丫头下手狠着呢。”
林宇简直无力吐糟,您老好歹也是前辈人物,有点儿骨气行不行?刚刚的猖狂劲儿哪里去了?满嘴跑火车又要倒霉,这才知道害怕,早干什么了?
沉默了半晌,林宇觉得采取缓兵之计,沉声道:“能够容我考虑?”
“好,给你这个机会,最好别让我等太久。”姬梦辰说话间,轻抬藕臂,冲着正殿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子轩,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