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程国公府内丫鬟、小子腰间都绑着红绸,大门处挂着大红灯笼,大大的喜字在冰天雪地里分外招人眼。
外头的天气再冷也驱不散柳姨娘心头的火热,得益于许太君的开恩,她可以在女儿的新婚之日为她梳妆装扮。
这是柳姨娘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也是程涵涵最期待的日子。
今日她就要嫁给兵部侍郎嫡次子,成为正经的头娘子。
“娘子好了没,别误了时辰。”
冰人一身红衣喜气洋洋的笑着催。
柳姨娘放下梳子,别过头擦掉眼角的泪花,“好了、好了。”
她端详着今日格外美丽的女儿,盖上红盖头,“日后要督促丈夫上进,对公婆要孝敬,知道吗?”
程涵涵点头。
因程家大郎不在,程涵涵是由自家庶弟背出门的,在一众人或羡慕、嫉妒的目光之下程涵涵入了花轿,新郎官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行礼,喜庆的音乐刚起了个头就被不远处吵闹的人群给打了个叉。
程国公沉下脸,转头看过去发现在围观的百姓之中有几名身着薄袄的男人与下人起了争执,像是想要进来却被人拦住。
新郎官脸色变了下到底还算涵养极佳没有露出生气的面容,不过到底心情不算愉快。
“怎么回事?”
下人们还没回程国公的话,就听到那几名男人叫起来,“国公爷、国公爷,小人们不过一介百姓,做的都是小本生意,都是赚点辛苦银子,家里还有妻小等着过冬,可经不起等啊!”
原来这些都是卖炭商人,前些日子有自称是国公府的人来采购白炭,说是越多越好,有大生意上门再加上那人穿着也算是得体,一看就不是普通主子,商人们就四处搜罗了好多白炭送过去。
后来那人给了一个牌子说是让他们去程国公府内结算,他们上门要钱,结果却被人搪塞回来。
说那牌子确实是程国公府内的,可到底是哪个院子的主人还要请示,这一请示就请了大半个月。
货款被拖着,商人们都急坏,正皱眉苦脸的时候有人个他们出了个主意。
说是再有两日就是国公府嫁女的日子,到时程国公肯定在,他们何不去闹一闹,指不定会拿到钱。
商人害怕,觉得那高门大户还是大喜之日,他们要是去闹指不定要被记恨上,说不定日后在京里的日子都要难过。
可那人又说,程国公一生忠义、坦坦荡荡,是个为民的好官,就算他们唐突了些,只要他们求着点总不会受罪,钱也能拿到。
那些商人一咬牙,就来了。
幸好听到全部过程的程国公里表情恐怖,可对他们的语气还算缓和,让下人先将商人从角门带入府中,又安排下人疏通了道路,得以让迎亲的队伍通过。
唢呐一起,喜气洋洋,柳姨娘在角落偷偷抹着眼泪,目送着女儿远去。
围观的百姓也渐渐散了,国公夫人揉了揉笑僵的嘴角,心里咒骂着不过个记名庶女,偏偏太君宠着,办得如此风光,还寻了高门大户的嫡次子做了郎君。
不过转念想到程涵涵回门之日,国公夫人又快活了不少,刚准备入府就被程国公叫住,“随我来一趟。”
国公夫人心头一咯噔,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着是不是她私下贴补娘家的事情被发现还是在程涵涵的妆奁之内动了手脚被人知晓。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直到听说白炭一事后着实松了一口气,“夫君,我并不知此事。”
程国公见她神情不作伪,信了几分,转头道“叫管家来一趟。”
既然商人那牌子上门来要钱,那自然是有人接待,府里的主子不清楚此事,管家必然是知晓的。
国公府嫁女、虽然身份不算高,但朝廷之内都给面子的来了,没来的也派人送了贺礼,管家忙的不可开交,被叫来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程国公将白炭的事说出,他的冷汗一下子滚下来。
他的表情根本无从掩饰,程国公目光锐利,“怎么回事?”
管家双膝跪地,苦巴巴道“前些日子是有商人拿着国公府的对牌来要钱,可老奴问他们是哪个院的主要的白炭,他们又说不出来……”
“那白炭值五百两,这么大笔的银两没有确认是哪个院里的主,老奴也不敢擅自让账房走账,就让他们先等一等,待查清楚后再结算。”
管家虽然说的磕巴,到底还算通顺,听起来也算是小心谨慎,并无大过错,程国公神情微缓。
国公夫人暗暗撇嘴,整个国公府都在许太君的掌控之下,管家自然也是她的人,这白炭一事要说许太君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针对谁,除了前些日子给了程涵涵难堪,让许太君也下不来台面的程蕙心之外还能有谁。
程涵涵记名是许太君提的,更是一力促成,那夜许太君名面上什么都没说,实际心里早就记恨上了。
书房内冷凝的空气仿佛又有了温度,管家刚想松一口气就听到程国公沉沉的声音响起,“既然拿不定主意,那为何不请示,还让人等上数日?”
轻飘飘的话却让管家的后背浸出了一层冷汗,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下来,“近日府里为着三小姐的亲事忙翻了天,老奴也是昏了头想着待事情过了再上报,谁知、谁知他们竟是……”
谁能想到这些商人竟然会胆子大到在国公府办喜事时上门来闹事,管家就是仗着民对官的惧怕心里才一直用敷衍的态度拖着。
程国公沉思了会,转眸看向国公夫人,“你先让账房将银两支给商人,打发他们走。”
转头他又打发人去查一查府内用白炭的有哪些院子。
国公夫人看戏的心还没被满足哪里甘心走,但外头宾客还在,商人也还在等着确实不好拖着。
半晌去查探的人回来,程国公听后眸光一闪,视线犹如携带万斤之力重重的落在管家身上,叫他忍不住打颤。
“偌大的京城之内,堂堂的国公府竟是买不到白炭?”
战场上出身的将军当他认真时,骨子里收敛的杀气和凛冽的气势哪里是管家能抵挡得住。
巨大的心里压力让管家承受不住,他深深地伏下去,掌心下的地砖冰冷刺骨,“都是老奴的过错……”
他没有争辩,也没有透露是许太君授意,只是闷头求饶,磕头的动作更未停过。
程国公眸色沉沉,就算管家不说,如此浅显的针对行为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只是在这般寒冬日里,故意停了翠竹居的白炭,母亲到底是过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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