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被迫移动时还有点懵,那双死沉沉的眸子难得有了几分神采。
程蕙心扶着她肩膀的右手下滑,顺势越过斗篷的间隙,勾住她怎么也暖不起来的手指。
“手怎么这么冷?”
她皱眉问了句,随后发现在五公主右手中的手炉早就不热了,毫不客气的取了出来,让雨浓去换。
直到坐在八角亭中逐渐开始感受到渗入骨髓的凉意退去,五公主才恍然道:“你回来了。”
程蕙心出宫回府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加上有个梅贵妃时不时在五公主面前发泄怒火,言语之中也就透出了许多消息。
“回来看看。”
程蕙心记挂着凌云遮的癔毒,才借着参加昙花宴的机会回宫一趟。
她的视线在园中赏花、谈天说地的郎君中游离,眉梢微挑,“这……怎么回事?”
五公主长睫颤动了下,恢复知觉的身体让她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女子总是要出嫁的。”
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五公主的清誉是彻底毁了,昭帝急着想帮她找个好郎君也是理所应当,可在场的这些个郎君之中,就没几个好的。
不是游手好闲就是浪荡公子,要不就是家中根基薄罗,兄弟之间嫌隙颇多,根本就没一个算得上是正常的。
“宴上的名单是梅贵妃选的?”
五公主垂眸,只是牵着程蕙心的手无意识的收紧力道,说到底她并不是表现上看起来的那般不在意、不介怀的。
程蕙心啧了一声,真不知五公主到底是不是梅贵妃的亲生女儿,不然就是有深仇大恨了,但凡有点感情的也不过只顾着拉拢朝中关系,根本就不顾女儿的未来。
“菱娘……”
季初然一直都只敢远远的看着五公主,在发现程蕙心把她拉走之后,就悄悄的跟过来了。
上次为了救五公主,季初然擅自闯入卿流馆之中,梅贵妃被下了脸面,自然就在昭帝面前上了季初然的眼药,更是美名其曰为了五公主,不能再让季初然影响到她。
昭帝也觉着季初然行为太过不妥,因此寻了南平王说了这事,又令季初然不要再来打扰五公主养病。
若不是今日的昙花宴,季初然只怕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到五公主。
等了许久见二人还抱个不停,程蕙心咳嗽了一声,“先把手炉给她。”
季初然急忙忙松开手,小心的拎着加了炭后变得滚烫的手炉放在五公主的怀里,又细致的把斗篷整理好,直到不透一丝风进去才罢休。
这架势,恐怕她对自己都没这么贴心。
季初然有心想问话,又顾忌着程蕙心还在,只得挑着日常的事情问了个遍。
程蕙心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刚才冲动去拉五公主也不过是以为她被没眼色的郎君骚扰,现下既然有人陪她,也就径直走了。
五公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摸着滚烫的手炉,手不自觉地用力握成拳,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很好,特别好的那种。
“菱娘,贵妃娘娘是打算将你……”季初然眼神飘向浪荡着大笑的黄业平,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五公主弱弱地笑了笑,“这样也好,我可以离开她的身边。”
她不在乎未来的郎君是什么样子、是如何,那么长远的事情不是现在她这个破败身子能考虑到的。
能够活在当下,竭力全力的呼吸着空气,这就让五公主已经拼尽全力了。
她带着点安慰的语气,“离开了她,说不定会更好,我与你见面也能更顺畅了。”
在宫里限制太多,梅贵妃又看得紧,可在宫外,只要昭帝还在,五公主就不会受到太多的刁难,不过是见人而已,夫家也未必会拦着。
这么一说,季初然觉着就算黄业平有再多的不好、多配不上五公主,可只要能够远离梅贵妃,两人可以见面,她总是有法子可以把五公主的身子养好。
她心里还是有点疙瘩,却也没说出口,“你真的想好了吗?”
五公主点点头。
就算她没想好又能如何,母妃总是能说服父皇,赐婚的事情也是早晚就会定下来的,她的反抗是无用的,也是浪费时间的。
这么多年来,她也不是没有抗争过,可是每一次的后果就是距离死亡更近。
她从出生开始就像个被网住的鱼,一直无法逃脱出名为母爱的大网。
今日五公主就是个隐形的焦点,季初然不能占据太久,因此说了两句话就不得不离去,五公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看到梅贵妃和昭帝的目光一直在看向黄业平,脸上的神情似是满意。
她面无表情的坐下,只觉得刚换的手炉失去了刚才的温度,带着冷意。
不远处梅修贤和大皇子像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就算声音压得再低,也能听出其中尖锐的话语。
可这些都跟五公主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昭帝的时间一直被梅贵妃占据着,皇后却没那个心思再去管,她现下只关心季玉泽什么时时候入宫。
原本定好今日让太子带着季玉泽和莺儿撞个面,惊艳出场一下,可却没想到说好要入宫的季玉泽忽然有事,说要拖上个几刻才能到,皇后满心满眼的着急。
她担心等下若是昭帝半途要离场,到时要是撞上莺儿,那可就不妙了。
莺儿就是罗大人送来的那个孤女。
在见过莺儿之后太后就很是满意,话里话外都更属意让她去伺候昭帝,想借此把昭帝落在梅贵妃和程蕙心的心思拉回来,若是可以稍稍挽回点母子之前的情分就更好了。
要不是皇后难得聪明了一回,带着太子去寿安殿坐了坐,只怕太后早就派人将莺儿送到龙床上了。
皇后小声吩咐侯嬷嬷,“你再去园子外瞧瞧,看看太子来了没有。”
侯嬷嬷急匆匆的去了,刚和梅修贤因为五公主的事情吵过的大皇子,瞧着皇后像是有什么不对,想也没想的跟上去。。
太子在宫门口等到季玉泽时心里暗自是松了一口气,他若不在,今天的这场戏可就泡汤了。
只希望那个莺儿真能动摇季玉泽的心,不枉费母后煞费苦心的谋划一场。
“你我多日未见,何以这般匆忙约我来喝茶,”季玉泽整理了下稍显凌乱的外衫,又叹道:“幸而你是今日约我,若是前两日只怕我根本就一点空隙都挤不出来了。”
太子使了个眼色,有内侍悄悄的跑开了,他笑着说话,“那孤可是托福了,时间正巧。”
“孤瞧你今日来得风尘仆仆,倒像是从城外刚回来?”
“太子殿下好眼力,今日我就是陪着父王出了一趟城,看了些好东西。”
原本只是随便找的话题,顿时引起太子的兴趣,“哦,是什么,说来让孤听听。”
“不过是些兵器之类,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