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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紫咬紧牙关。
柳魔身后的十字架上,被绑吊而起的白莲墨袍山主大人,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眼中饱含疲倦,他抬起眼来,望着紫靥宫的妖女,极为艰难,而且缓慢的点了点头。
他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开口说话。
眼神中的疲倦,皮肉的痛苦,深入骨髓的折磨
慕莲城的意思,宫紫再是清楚不过。
山主想让自己放弃。
这个从小世界里走出来的柳魔,是“五老会”花费了诸多天材地宝,培养出来的大修行者。
圣岛的山主慕莲城,与小世界里的那帮老魔头完全是两路人,这些年来,同行而过,相互之间的理念已经冲突了无数次。
山主一直渴望着将圣岛的修行之道完善,修魔者的元气由内而外,与中原修行者截然相反,即便是没有天赋不能入品的普通人,也可以走这一条路子。
先打破大周天再打破小周天。
而五老会的那帮老魔头并不这么认为,他们从腥风血雨的年代活了下来,信奉着“胜者为王”的理念,并且为此不择手段。
上一任山主的选择上,他们选错了人。
所以这一次,就有了“柳魔”。
这是一个彻底无比的修魔者,也是一个与“五老会”信奉的理念信条全然一致的狂徒。
他从离开“五老会”,抵达圣岛,再到现在,已经杀死了两位宫主,逼迫着除了紫靥宫以外的三座圣山,都同意了山主的换位仪式。
清除异党。
如果紫靥宫也同意新一任山主的换位仪式,那么整个圣岛的“主人”,将变成柳魔。
被绑吊在十字架上的山主大人,将不可避免的被“五老会”抹杀。
“圣岛的规则,只追究有罪之人的罪。”
柳魔感应到了宫紫的目光,轻轻笑了笑。
“与慕莲城同行的人,都是罪人,所以厚土宫和白厌宫的两位宫主,都已经死了。”他略显惋惜的开口:“不仅仅是因为身上背负罪孽,更大的原因,是不愿意承认罪过,宁愿赴死,也不愿让圣岛回归新的正轨。”
“在我的带领下,圣岛会压过南海,压过风雪银城,成为这世上唯一的,最超凡的圣地,我们会接受来自四海的进贡,统御中原最强大的修行者,膝下围绕着世俗最富饶的权贵这样,有哪里不好?”
他笑眯眯开口说道:“你可以不同意,不妥协,我不会杀了你。但是我会杀了你的师尊,紫靥宫无宫主,便由你来做主,我会掐灭你的紫府,让你这辈子都乖乖听我的话至于其他人,谁敢站出来反对,我就一剑杀了谁。”
宫紫惨笑一声。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厚土宫和白厌宫的宫主都惨遭毒手,而青木宫的宫主可以活下来。
或许自己也应该离开圣岛,这样自己的师尊也可以留下性命?
若是自己当初选择离开,那么现在,是不是就有了对抗的力量,是不是赶回圣岛,可以解决这场灾难?
万般念头一闪而过。
柳魔背负在后的一只手,轻轻翘起尾指,叩击一下,紧接着袖袍鼓荡,一缕细微剑气飞掠而出,将自己师尊的另外一条手臂捆缚而住,接着蔓延全身上下,衣衫迸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声音。
被剑气绞杀至死,这是最痛苦的死法。
对圣岛的圣山宫主而言,也是最屈辱的死法。
宫紫的师尊浑身被血染透,剑气收拢,她全身上下被割得鲜血淋漓,衣衫尽碎,却并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的神情。
她回头望向被绑吊在十字架上一片凄惨的山主,忽然轻声笑了起来,反而有些解脱。
柳魔蹙起眉头。
回过头来,看到了一片升腾燃烧的血雨。
刹那铺面而至——
无数的剑气,从紫靥宫宫主的袖袍内炸裂开来,不仅仅是那件大紫色鲜红欲滴的衣袍,而是从她的体内,肌肤内,血管内,宣泄着愤怒与反抗,轰然而出!
一道饱含着悲愤的声音,响彻在紫靥圣山山顶!
“若——”
“若生来不自由,如何做剑修?!”
捆缚在她身上的剑气,被无形的气机硬生生撕裂。
这是篆养在紫靥宫宫主躯壳当中的剑气,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今日终于可以肆意的迸发而出——
这是求死。
求生不得。
只能求死。
紫靥宫山顶上,如同绽开了一场白日烟火,轰轰烈烈,最终瀑散,消弭。
热风铺面。
宫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看着师尊的紫袍扭曲,炸开,耳旁嗡嗡嗡作响。
她的双目里,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所有的色彩就这么死去,整个眸子变得灰暗无比。
被捆缚在十字架上的山主,无声的挣扎了一下,指尖嗡动。
嘀嗒落下的血与泪来不及落在地上,在半空中,就被炽烈的剑气燃烧成虚无。
那个背负着重十字剑的男人,卸下了重剑,双手扶住十字两侧,将重剑插入大地,承受了所有的剑气轰击。
鬓角的长发,被焚去了一缕。
也仅仅只有一缕。
他的脸上并没有显露愠色,只是眼中带着一丝惊讶。
他知道有人会愿意无畏的赴死。
佛门的和尚,皇族的铁骑,在最后一片净土,或者是国都即将沦陷之时,都发出竭尽全力的怒吼,甘愿以生命开道,即便付出所有,仍然无所畏惧。
但是修魔者,不应该是心如铁石的么?
不应该是最为惜命,最为自私的么?
他们也会怒吼着自由,奉献出生命,将所有的修为,都迸发成为飞蛾扑火的一剑么?
柳魔有些恍惚的想了那么一个瞬间。
只是他摇了摇头,眼中的惊讶变成了释然。
到了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五老会”想要清除这些人了,这些圣岛的异端,有着爱怨嗔痴诸多弱点。
像是在自己手下宁愿自爆赴死,也不愿同意自己继位山主的紫靥宫宫主。
这样的修魔者,与中原上那些闲云散鹤的江湖人,有什么区别?
儿女情长,可笑无用。
柳魔想明白之后,便回过头来。
他轻笑一声,单手攥起重十字剑剑柄。
重剑拔地而起,两拨大风砸下,砸碎山顶两旁碎石。
最后猛然收势,一切顿入极静。
那柄重剑抵在了跪倒在地的女子脖前。
宫紫闭上双眼。
她认命一般闭上双眼,脑海里期待着能够赶回圣岛的那道身影,果然还是没有出现么?
她凄凉笑了笑。
无所谓了
但过了很久,那柄重剑迟迟没有递出。
宫紫有些疑惑的蹙起眉尖,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了那柄重十字剑剑尖,正在细密而快速的颤抖。
而锋锐的剑尖,距离自己脖前,还有毫厘的距离。
不得再前进分毫。
宫紫有些微惘的抬起头来。
头顶有一片阴翳。
是影子。
那个单手持剑膂力惊人的男人,目光同样停留在自己的重十字剑尽头。
重十字剑的剑尖之上,有一道青衫踩踏而立,目光里带着毫不掩盖的愤怒,一字一句道:“我来晚了。”
宫紫怔怔看着踩在剑尖之上的女子。
她攥着一截细长物事,由一层又一层的黑布裹着,杀气凛然,青衫猎猎,双足微坠,整柄重十字剑便被万钧重力倏忽压得砸在地面,溅开无数碎石!
王植的长发被一根发髻盘起,剑眉入鬓,看起来英姿飞扬,不带丝毫阴柔。
出海之后,竟是变化如此之大。
她就这么站在这里,剑气入定,便给人一种无比放心的安定之感。
“你就是王植?”
柳魔打量着眼前杀气逼人,眉目间又天生妩媚的女子,并没有拔出斜插在地上的重十字剑,而是任其插在大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
青木宫剑胚连剑带布一同举起,对准眼前男子。
“的确是个好胚子,璞玉初成,不过何必对我如此憎恨?”柳魔笑了笑,温柔说道:“我可没有杀了你的师尊,早知你生得如此惊艳,我也该对你师尊好一些,让她当初心甘情愿从了我,这样日后还有某些别样的齐人之福可享。”
言即至此,他轻声问道:“不若你放下剑,就这么从了我?我只给你十个呼吸的时间考虑。”
只是一个呼吸。
剑气便撕裂黑布,刹那跨越而至。
柳魔高声的狂笑响彻紫靥宫山顶。
那柄重十字剑被无端巨力拔动,叮叮当当溅出无数火星,拔动重剑的男人一路狂奔,将重十字高高举起,沉重砸下,大开大合,看似毫无章法可言!
一力破万法——
而手持细剑的女子深吸一口气,双足踩踏地面,只是一剑递出!
一剑递出,“嗡”的一声。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柳魔眯起双眼。
重十字剑被陈思抵死。
针尖对麦芒。
王植的面容,在剑气火星的迸射照耀之下,显得尤为白皙,像是烟花下绽放的昙花。
她攥紧陈思剑柄,讥讽笑道:“就凭你,想做圣岛主人,想与北仙比高?”
“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