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适可而止,话里又表达了多种多样的意思。只是在钦国侯听来,江氏又有几分为了将自己的女儿打扮得体面而忽略了闻人笑的嫌疑。江氏挑起这个话题,原本是想借太子妃一事打击打击闻人笑,但她突然半途停了话头,显然是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话题。
不等钦国侯回答,闻人笑便道:“二娘委实辛苦了,这皇后娘娘懿旨当然不可违,雪儿妹妹虽然已经是内定的准太子侧妃了,但这种事情肯定大意不得,想必进宫赏花的不止雪儿妹妹一个,要是其他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夺去了妹妹的彩头,那可划不来。”
江氏和闻人雪的面色皆有丝丝难以察觉的尴尬。只因闻人雪几句话正中她们的心事。
闻人舒这时开口说道:“雪儿天生丽质,又得太子殿下青睐有加,岂是别人所能比拟的?”话语间带着对闻人笑若有若无的鄙夷。
闻人笑哆道:“兄长,女人家的心事你们男人懂什么,要是二娘和雪儿妹妹真像你说的这么认为,为何还要这么不留余力地准备着?”
闻人雪咬了咬唇,好似快要把红唇咬出水来一般,楚楚可怜地看着闻人笑道:“姐姐这话,是说雪儿天生长得丑么?”
闻人笑抬眼看她,一笑道:“雪儿妹妹快莫要妄自菲薄了,我只是想说,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你和二娘准备得不错,此行去宫里应该能够力压群芳了。”
原本钦定的太子妃是闻人笑,后来变成了闻人雪,钦国侯对这一点本来就很不满意,便开口道:“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的做什么,搞得好像我闻人家非要跟皇家联姻不可一样。他皇家又是悔婚又是改亲的,我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钦国侯又告诫了江氏一两句,“笑儿生病了你也不闻不问,哪里有个当娘的样子,莫要让别人以为你是个偏私的后娘。”
江氏应道:“是。”
晚饭过后,闻人笑带着翡意回了折春苑。结果还没走到,突然天空就响起一声闷雷,没走多远,就开始飘雨点了。
翡意很护主地张开小手掌撑在闻人笑的头顶,主仆俩一前一后跑回了折春苑。站在屋檐下,雨水正顺着瓦檐哗啦啦地往下淌。院子里的树叶被洗刷得沙沙作响,时不时随着风轻轻摇曳,在渐浓的夜色里闪烁着油光。
闻人笑看了看一发不可收拾的雨,道:“这春深的天,就跟女人的脸,真是说变就变啊。”
翡意道:“小姐还是快进屋换身衣裳吧,病才好呢,免得又着凉。”
闻人笑便进屋换了干衣服,走到窗边将窗户半撑开,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这场雨下了足足有一夜,半夜里还伴随着雷鸣闪电。约摸是前些日憋得太久了,天气都渐渐有了丝暑热,这雨才下得这般凶,将暑热消退得干干净净。半夜里风从窗户吹进来,还格外的寒凉。
翡意生怕那风吹凉了闻人笑,还半夜起来关窗。
第二天早上,闻人笑醒来,外头的大雨已经变成了绵绵细雨,缠缠绵绵地铺在花草树木上,闻人笑一推开窗户,外头的绿真真是格外养眼。
往常只要她醒来,翡意都是第一时间在床前伺候的,但今晨似乎不见翡意身影。闻人笑便身体懒散地斜倚窗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窗棂,与瓦檐清浅滴下的水珠倒和成了旋律。她心想,这下雨天瞌睡这么好睡,约摸翡意那丫头是睡过头了,就让她多睡睡也无妨。
然,将将这样一想,不想苑外就匆匆跑来一个小丫鬟,身着翠绿色的裙子,正提着裙角,跑了满鞋都是泥渍。闻人笑定睛一看,这货不就是翡意么。
虽说雨不大,但也仍在丝丝绵绵地下,怎的她就不打把伞呢?
翡意不经意间抬起头,看见闻人笑就倚在窗边,不由愣了愣,面无血色,嘴唇有些哆嗦,说道:“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闻人笑伸出素白的手到窗外,往那伸展至窗边的枝叶轻轻弹了一下,顿时水珠四溅。一两颗凉润的水珠溅在了她的眉间,让她清醒了两分,嗤道:“这大早上的能出什么事,总不会是春喜和冬素回来了吧?”
翡意抿了抿发白的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目露惊恐之色。
片刻之后,闻人笑随身披了一件外裳,便打开了房门走出来。她快走出屋檐下,雨丝立刻如蛛丝一般缠在了她的青丝上,那弯长的睫毛仿佛也有雨丝,冷凝的眸子像是好看的琥珀。翡意连忙进屋拿了伞出来撑开,追在闻人笑的背后,道:“小姐你慢点啊,侯爷怕你受到惊吓,让奴婢不要告诉你的……”
“那你为什么又要告诉我。”闻人笑边走边头也不回道,声音里夹杂着春雨般的冷冽和出奇的理智。
翡意快步跟着,终于成功地把油纸伞递到了闻人笑的头上方,道:“奴婢寻思着……应该要让小姐知道的。”
“那你还嗦什么。”本书醉快更新{半}[浮}{生]
今天的侯爷府显得格外的不一样,一路走了很长一段的距离,都见不到一个家仆。偌大的园子里,大约就只听得见闻人笑和翡意匆忙的脚步声,还有满园雨丝滋润着草木的沙沙声。
闻人笑的鞋子不知不觉就被打湿了,脚底透心凉。她的裙子上也如翡意跑回折春苑时的那般,沾满了泥渍。
终于快要到了花园中央的那方大池塘。闻人笑抬眼一看,只见那边站了一重又一重的人,可不就是消失得魅影没踪的家仆。
昨晚那场雨真的是下得很大,闻人笑一口气走过去,见池塘里的水都上涨了好大一截。家仆见闻人笑来了,纷纷给她让开了路,让她去到最前面。
岸边不远处的那里,江氏正碎碎哭着,钦国侯站在旁边,负手一脸板正的样子。
而那池塘水面上,漂浮着两团东西,鼓鼓胀胀的,远远看去像是两块被发胀的泡沫。男丁正用长长的杆子试图将那东西给捞上来。随着水波荡漾,两块“泡沫”离岸边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