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尽力而为(1)
弹劾袁崇焕揽功诿过,陷麾下将士于险地的奏章如雪片一般递到了通政司,虽然魏公公还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但是只看他任由下面的官员不断攻讦有功之人,明眼人就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意了,所以有那胆子大的更是直指袁崇焕根本不适合领兵守辽东,应该被革去现在的职位,拿回京城问罪。
眼见得朝中的风向因为自己的一点暗示而大变,魏忠贤在得意之余也开始有了真的将袁崇焕拿下的心思。虽然魏忠贤喜欢独揽大权,最忌讳的就是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但是在边疆战事之上,他还是不敢太过随便处置的,在考虑了两日之后,九千岁还是决定听听自己亲信的那些人的意思,看看到底能不能换掉了这个袁崇焕,而唐枫当然也在被邀之列。
这两日里,唐枫原来因为白莲教被打压得无法再起而生的愉悦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了,这当然是拜朝中官员不断攻讦袁崇焕的种种言辞所致。一个明明是为国立有大功,将来犯之敌杀得狼狈逃窜的人居然在转瞬间就被人说成了一个一无是处,见死不救的罪人,这是唐枫怎么都不能接受的。而让他更为难受的是自己虽然有心为袁崇焕说几句话,却因为身份的关系,连上奏章的能力都办不到,第一次,唐枫在心里对自己现在的地位产生了动摇。
六月的北京城已经进入到了盛夏季节,园子里的知了一个劲地聒噪着,这让原来想在树下安静地躺一会,想想对策的唐枫更觉烦躁。他在竹榻上连翻了好几个身,然后便站起了身来,想要回房去,这时已经伤愈多时的解惑慢慢地走了过来,他的手上还端着一个大盘,上面放着解暑的时令瓜果。一见唐枫烦躁的神情,对他很是了解的解惑就猜到了原因所在,上前道:“公子可是因为无休止的蝉鸣而吵得无法休息?”
唐枫苦笑着点头道:“昨天才命人以粘竿粘去了不少的知了,可谁知一天工夫这里又有了这么多,看来这小小的虫子还真是顽强啊。我惹不起他,只有躲去一边了。”由这叫唤的知了,让唐枫不由得想起了如今在京城里不断上章攻讦袁崇焕的言官御史们,他们比之这里的知了更叫唐枫感到心烦。
“公子不要心烦,我自有手段叫它们尽数不能叫唤!”解惑对唐枫说了这一句后,便将托盘放在了竹榻旁的矮几之上,然后随手拿起了一杯已经冷却多时的茶来。也不见他怎么作势。只是手一扬间,那满满的一杯冷茶就化作了一片水幕,直往树上射去。
在一片“哧哧”的轻响中,无数的知了宛若雨点般落到了地上,在那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而原来还很是聒噪的园子,顷刻间就清净了下来。唐枫不由得仔细地打量起了解惑来,好象是第一次才见他一般。过了一阵后才道:“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么深厚的内力啊,居然能在抬手间就化水珠为暗器,打杀这满树的蝉。”
解惑一边为唐枫重新续上了茶水,一边道:“若不是上次的内伤,我还不会有如此长足的进步。原来以我的修为,这内力上已经很难再有寸进了,但被那白莲教主所伤之后,居然让我的内息得以加快运行,最终又有了突破,所以还得多谢他伤了我呢。”
“哦,看来你还是因祸得福啊。”唐枫微有些吃惊地叹了一声,然后才躺回了竹榻之上。解惑又道:“这正是世事难料的地方了,公子我曾听你读过书里有那么一句话,叫作祸兮福所倚,所以无论你现在遇到了什么麻烦,只要能克服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嗬,你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这怎么不像以前的你啊?莫非这受伤之后连你的学识也上去了?”唐枫取笑地说道,他的心情明显好转了一些。
听到唐枫带着笑意的话,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大人心情若是好了,能否听老夫说上几句。”却是田镜来了。唐枫一下就明白了,看了一眼解惑道:“想必这话是田老教你这么跟我说的吧?”解惑呵呵一笑,看见公子的心情好了许多,他也就开心了。
田镜慢步走到了唐枫跟前刚要行礼,就被已经起身的唐枫给拦住了:“说了多少次了,田老不必如此多礼,来请坐!”说着拉了他一起坐在了竹榻之上,然后唐枫才问道:“不知田老有什么话要教我的?”
“朝中的事情老夫也是有所耳闻的,大人心烦的当是袁崇焕受人攻讦一事吧?”田镜在落座之后便直奔主题。
“是啊,元素兄一心为朝廷戍守辽东,却换来了这些人的如此攻讦,我实在是替他不值,不过这却不是真正让我心中不快的。我担心的是若是真将元素兄给调离了辽东,这一直对我大明虎视眈眈的金人可就无人能应付了。”唐枫说到这里语气一厉:“这些朝中的官员,除了会溜须拍马之外,就最是擅长陷害有功的能臣,之前借一点小事就将老师调出了辽东,如今又想对现在唯一能守住辽东的元素兄下手,实在是祸国殃民啊。”他指的老师正是已经归了故里的孙承宗,在这两人面前,他是不会掩盖什么事情的。
“老朽却认为这次的事情与之前孙大一事不同,那一次是魏阉铁了心想要将孙大人除去,以防受到威胁,所以无论是什么人相劝都难以改变他的决定,但这次可就不同了。无论是在朝中的地位,皇帝对之的信任,还是军中的威信,袁崇焕都无法与孙大人相提并论,所以魏阉这次倒未必是一定要将他从辽东调走的。大人不必太过绝望。”
“此话何意?”唐枫忙问道,隐约中他也看出了一点什么,但却需要一个透彻的提示。
“魏阉所忌者,不过是怕这个袁崇焕在立了大功之后会趁势而起,成为第二个孙大人,所以想将之扼杀在萌芽之中。不过这辽东总是要人守的,即便除了一个袁崇焕,即便是换了其他人,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对魏阉有威胁。只要大人将此一点说与魏阉知道,又让袁崇焕能表一点忠心的话,我想此事还不是全无希望的。”田镜分析道。
唐枫听得连连点头:“不错,田老你说得对,辽东乃是我大明的重要门户,必然是要布下重兵防御的,这对魏阉来说本身就是一个隐患。无论是什么人坐上了这个位置,魏阉都会对之提防着三分,若是此人在表面上能够对他恭恭敬敬的话,魏阉对他的戒备之心就会稍减。”
“当然,只是这样是不足够的。”田镜继续说道:“除了这一点之外,大人还必须要让魏阉一党明白辽东经略这样的位置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胜任的。他袁崇焕能却敌,乃是他自身的本事,若是换了人而使辽东有所损伤的话,只会害了大明。如此双管齐下,老朽以为或许就能将眼下的这个难题给解开了。”
“田老这一席,真如醍醐灌顶啊!我这就想办法去见魏忠贤,向他提出这两点,希望能够帮袁崇焕留住现在的职位。”唐枫满脸欣喜地说道,又朝田镜行了一礼。
“大人且慢,这后一点你能帮着说话,可这前一点,你说了却并无作用啊。”田镜苦笑着说道:“以老朽愚见,大人还是写一封信去劝劝袁大人吧。”
这下轮到唐枫苦笑了:“现在他怎么还肯听我的劝告呢?自老师一事之后,他已经将我视为了仇敌,把我当成卖友求荣之人,现在我又让他去跟阉党妥协,只怕会弄巧成拙啊。”
“这样啊……”田镜也皱起了眉来,在他的想法里,这第一点比第二点更为重要,若没有取信于魏阉,此人越是有能力反而会使魏忠贤对之有戒备之心。
正当唐枫全没了办法,更加为难的时候,这天的晚间就有魏忠贤府上的人送来了让他过府商议要事的口讯。唐枫当时就知道了这次一定是与袁崇焕一事有关,所以便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尽自己所能地来为袁崇焕说话,希望魏忠贤能改变决定。
这段时日以来,随着阉党在朝中的一手遮天,魏忠贤已经很少将这些亲信们招集在一起商议事情了,没有了政敌的他只要知会一声,那些不服他的人就会被贬被拿,根本无须跟人商量了。这次为了袁崇焕一事,居然又一次让一贼聚集在一起,足可见魏忠贤对此事的看重了。
在寒暄和请安问好之后,魏忠贤便提出了袁崇焕的事情,想听听这些朝中大员们的看法。这些人自以为已经看清了魏公公的心意,便毫不犹豫地说道:“袁崇焕无能又无德,实在不能担此边防重任,我等以为该当将他撤职查办!”
在大家都众口一词,连魏公公都要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却有人唱了反调:“我并不以为袁崇焕是无能无德之辈,这次金人进犯辽东正是因为他才能退敌的!”正是唐枫忍不住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