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观主的话,基本是证明了知府李攀的问题。但是苏瑞文三人的主要任务却是调查陈家军的事情。
苏瑞文三人都属皇帝一手直接提拔起来的人,与一些开始押皇子的官员相比,他们当然属于无可置疑的帝党。
兵权显赫的陈隽宁陈侯爷也是帝党中的一员。虽然苏瑞文他们都很愿意相信陈隽宁的清白,也相信他不会将这次查探行动和下面的人通风报信。但是,当日朝堂上的官员不止一个,谁又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说呢?
因此,选择从哪个地方先入手,苏瑞文他们是经过多方面考虑的。
首先,当日季应承直属陈侯麾下的徐知南总兵,徐知南无需置疑是必须调查的人之一。
其次,这次的调查势必已经走漏了风声的情况下,苏瑞文他们只能摆出一副毫无思绪的模样,尽量将自己一行人的所行所为都缩到最小,努力给人一种毫无进展的无能感。
在这样的情况下,苏瑞文他们第一处选择的是既打眼又不打眼的阳城。阳城是徐知南的守卫范围之一,任何一个查案官员选择这里开始都不足为奇。但是阳城却地理位置较为偏僻,且城池一直以来都算不上富庶。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作为帝党,他们是知道一些皇帝手中的信息的。
比如,阳城的知府李攀到底是跟哪位皇子亲近。
按道理,在这个派系鲜明的旗帜面前,徐知南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在阳城留下什么踪迹的。
才回到道观安排的房间,面对从观主处得来的信息,苏瑞文三人就出现了截然不同的意见。
王枣林这个话多的一如往常又先开口:“苏兄、周兄,我觉得我们的目的主要是要查清楚徐知南为什么会派兵去攻击陈国的地方或者说陈国的人。李攀做的事情固然可恶,但是我们完全可以直接呈文启禀陛下,让陛下再派人来查。”
周云端没有说话,他依旧是倒了满满一杯茶水在饮。
苏瑞文有些犹豫不决。相比李攀的事情,显然军营中有无与他国的勾结更为重要。但从人性上来说,李攀的行径实在太令人发指。
“我们已在阳城逗留了接近一个月,真正查探的事情还一无所获,若这样耽搁下去,三年五载都没有结果也不奇怪。”王枣林也坐了下来,他拎起茶壶想给自己倒满杯茶,却发现茶壶里的茶水已经空了。
苏瑞文再看看周云端,见他依然没有说话,便说道:“今日我们出城,李攀那势必已经得到了消息。若是再留下来,他起了防范,一时半会都不会动作也说不定。”
“要不我们还是先行离开,按照原定的计划,再去一趟阳城附近的凉城和子城,在那两城逗留一番后,便去那徐总兵驻扎的芜城。”
苏瑞文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至于李攀那边,我会跟陛下再呈文细述,请陛下再派官员来暗访。我们才离开,李攀也不会想到立马有人再来,这样也有利于更快地查到真相。”
作为正使的苏瑞文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周云端和王枣林便熄了烛火,暂且上床休息。
千里之外的阳城已经进入寅时,而山谷之中的天色看上去还才进入戌时。
苏陌素见花清越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便睁大了眼睛又问了一遍:“夫君,你昨天就没有告诉我,那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凶啊”花清越不可察觉的眯了眯眼,答道,“夫人,你是要为夫陪你站在这水里讲与你听嘛?”
苏陌素听完后脸变得更红了。她方才是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有些怪异,这才情急之下匆忙转移了话题。
可花清越这番回答,和他看过来的眼神,苏陌素不仅没有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回正常,反而觉得对上花清越眼睛的那一瞬,她自己内心更加紧张了。
苏陌素连忙转过身,自行向着岸边淌水过去。
“夫人,小心些。”花清越却是又走到了苏陌素的正对面。
见苏陌素有些不自然地向后退了半步,花清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言辞中却并没显露出异样来:“夫人脚下的石头日夜经河水冲刷,早已变得无比光滑,夫人行走时还是要慢点才好。”
花清越的话还未落音,苏陌素就踩到了一颗较大的石头,石头上的青苔直接让她滑向旁边。
苏陌素在水中踉跄折腾了好几下后,才勉强重新站稳。
花清越在苏陌素险些滑到的时候就已经伸出了手,想要扶她。如今苏陌素已经重新站稳,他还是维持着先前伸手的姿势,朝苏陌素说道:“夫人还是扶着为夫行走吧,若是扎进这河水之中,夫人周身都要湿透不说,万一磕到碰到就不好了。”
苏陌素犹豫了片刻,慢慢把手还是搭在了花清越的小臂上。
看清楚苏陌素的动作,花清越眼底的情绪越发深遂,他面上却并无显露,只是任由苏陌素这样并不紧密地扶着他前行。
水中的石头上确实多有青苔,但因为方才已经有了教训,苏陌素便走得十分小心翼翼。她虽然只是握着花清越的手臂之处,可终究是有了一个着力点,步子还是稳扎了许多。
两人渐渐从河水中央走到了水岸边上,花清越已经走上岸,苏陌素在他身后稍慢一步。见河岸已在咫尺,苏陌素便放开了花清越的手臂,自己踏上那块大石头。
这块石头只有一半在水中,另一半裸露在外面,裸露的这半石头上也比较干燥,苏陌素是笃定自己不会再滑倒的。
但是天不遂人愿,她才踩上去,就发现有些不妙。那石头虽然上面干燥,但石头下面却是一滩沙泥。她不用力时还不显,一用力往石头上踏,还没来得及踩上去的那只脚便陷入了沙泥之中。
沙泥迅速往旁边散开,苏陌素的身体被带得往后仰,她已能想象到自己的下场。
定是扑腾一声掉落水中。
苏陌素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
原本已经背对她的花清越回过头,看到苏陌素的状况,花清越忙上前一步,伸手一带,将苏陌素拉入自己的怀中。
此次,花清越没有再松手,他径直握住苏陌素的夷柔,拉着她直接上了岸。待苏陌素站定后,花清越便迅速将手松开,弯腰去捡起他抛上岸的鱼。
那些鱼基本都正好落在一个有水的水坑里,虽然还有呼吸,却早已不能游动。
苏陌素方才突然被花清越一握,心中是十分意外的。但见对方已经毫不在意地蹲下身去收拾鱼,她便摇摇头,将那一瞬间心里的怪异挥开来去。
“夫人,你且在旁等我一会,我将鱼收拾干净,便带你回山洞去。到时,我一边为你燃火烤鱼,一边给你讲说真凶如何,可否?”
提到昨日未说完的故事,苏陌素便忍不住想起花清越在藤蔓上做的小人和动作,她心情也轻快起来,玩笑道:“那么本夫人就静待一番吧!”
“谢夫人体恤!”花清越也玩笑般地回道。
他抬起头望向苏陌素,两人目光正好相对。苏陌素朝他亦是浅浅一笑。两人的气氛变得便十分融洽,但无论是最先的旖旎也好,还是方才的尴尬也罢,就这相视之中完全散去了。
花清越这人虽然嘴巴总是有些讨厌之时,性情也有些过于捉摸不定,但却多亏了一副好皮囊。
苏陌素站在一旁,看着花清越剖鱼的样子暗暗感慨。
面前这人,明明已经浑身湿透,就连头发也是紧紧黏在额头的。但他眉目如画,行止举动间自有矩度,哪怕如今是在做着野外折柴燃火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这般赏心悦目,这般的风度翩翩。
这两日一夜相处下来,苏陌素对花清越的认知又加深了几分。
照道理来说,花清越不应当是个十分坦率直接之人。他是四皇子的亲信,也是他的谋臣。他在其余几位皇子面前均是举止有度、行为有范,但在她面前却从来不是这样的。
无论是野心还是,无论是喜欢还是憎恶,他似乎总那么直接坦荡地对着她表露了出来。
这是为什么呢?
苏陌素愣愣地看着花清越,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顿时打了一个结实的喷嚏:“阿切!”
“夫人,你着凉了。”花清越眼中是明明白白的歉意,他站起身,将他那并未弄湿的外衫披在苏陌素身后,“夫人,我先为你架一个晾衣杆,这样你就可以坐在这边,暖身烤衣两不误。”
苏陌素连“不用了,我这样就好”都没能说得出,就连连几个喷嚏打下来。她自己也不得不信,她确实是有些着凉了。
苏陌素只能披着花清越的外衫,蹲在一边,看着花清越走出山洞,带回几根长长的树枝,然后又用这树枝在地上撑起了两个简单的架子。
“夫人你在这边烤火暖身,我再在那边做个架子,用披风挡住,你便可以安心烤干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