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争锋相对的时候,曲南一和胡颜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难以自拔。二人没交流,彼此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却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说不出的怪。
“啪!”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凌厉的抽鞭声。
胡颜恍然惊醒,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曲南一见胡颜如此,便知道出事了,忙紧随其后。
无论哪个朝代,都不缺少看热闹的人群。
集市上三五成群的人们围成了一个大圈,里三层外三层地的围观着热闹,有那小扒手穿梭在人群之中,不多时便得了手。
圈内,司韶手持长鞭,傲然而立。
妩媚女子用帕子捂着脸,轻轻颤抖着双肩,看样子正在哽咽哭泣。
小丫环气呼呼地职责道:“我家小姐冰清玉洁,待字闺中,被你一撞之下辱了名节,你非但不道歉,反而要行凶!这世间,还有没有王法了?!”转头,看向一位精神矍铄的老道,“还请道长主持公道!还我家小姐一个清白!”
那老道身穿道袍,须发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一张脸看起来虽不像七老八十,但若说他六十,却是可信的。老道发丝黑亮,竟无一根白发,整齐地束在脑顶,插了一根桃木发簪。老道五官一般,与普通老者无异,一张白面皮上还长着几颗老年斑。他的嘴唇正中下方,还长着一颗黑痣。那黑痣上有两根毛,约半指长。随着老道说话,还飞来飞去的,看着就有些搞笑。然,老道神色坦荡,一副凝聚了天地间浩然正气的样子,倒也无人敢笑他,甚至还觉得他是真有几分道行的。
老道抚了抚自己的三撇胡须,一脸正色道:“后生无理,既撞了人,便要给那女子一个说法,怎能动手伤人?这朗朗乾坤之下,绝不容尔等欺凌弱小!”
人群中也不是谁,带头喝了一声好。人云亦云,众人都觉得这道长一身正气,真是不错。
听闻老道所言,妩媚女子取下了捂在脸上的帕子,露出了那张梨花带雨的笑脸,端得是惹人怜爱啊。妩媚女子颇为感动,冲着老道曲膝一礼,道:“小女子谢道长主持正义。”那声音,当真是犹如黄鹂,格外悦耳动听。
司韶手持银鞭,冷着脸站在一边,也不为自己分辨一二。那表情又活像别人欠了他五百两似的,十分不讨喜。
周围人议论纷纷,对着司韶指指点点,骂他道貌岸然。
老道做出虚扶的样子,道:“小姐休要多礼。”转而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司韶身上,道:“大家稍安勿躁,这位公子并非有意伤人,难道大家看不出?”
人群中有人叫道:“怎不是故意伤人?都挥鞭子了!”
老道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笑道:“非也、非也。此公子双眼有疾,看不见路,这一路行来,只撞到了那位姑娘,已然不易。众位厚道,就不要苛责了。”
众人一阵唏嘘,这才意识到,那静静而立的男子,竟是个瞎子!怪不得会撞到人呢。
这时,那隐在人群中喊话的人,又嚷嚷道:“道长啊,你一会儿说他欺凌弱小,不能饶;一会儿又说他眼瞎,看不见,不能怪罪。到底什么意思啊?!”
众人复议,纷纷点头称:“就是就是。”
老道也不恼,而是迎风而立,一震衣袖,衣袂飘飘,道:“此乃因果两字,已是两事。后生撞了人,是错,需道歉。后生有眼疾,是病,可原谅。两者怎能混为一谈?再者,这众生芸芸中,能在这世集里相撞的二人,又是何等的缘分?”
老道说得头头是道,令本就没有大主意的众人纷纷点头复议,道:“是这个理儿。”
老道看向妩媚女子,道:“贫道观你面向有异,不知当说不当说?”
妩媚女子微愣,抿了抿红唇,露出疑惑之色,却终是道:“还请道长赐教。”
老道沉吟片刻,道:“姑娘面若桃花,容貌靡丽,乃旺夫多子之相,却因上辈子的孽债,欠了某人一双眼睛,导致身有异相,不但至今红鸾不动,且命硬克父克母。若贫道推算不错,你父母早已双亡,此身如浮萍般飘游不定。”
妩媚女子下意识地抚住小臂,一脸惊恐地望着老道,摇头道:“怎么会?怎么会?”
小丫头伶牙俐齿,口舌极快,当即护着无美女子,扬声道:“我家小姐是六合县顶顶出名的美人,谁不知东有明珠、东珍珠?我们老爷夫人确实去的早,整个六合县谁不知道?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的小臂上有双眼睛?!一定是你偷看的!你就是个登徒子!”
妩媚女子白着脸,喝道:“不许对道长无理!”咬了咬下唇,突然跪在老道脚前,颤巍巍地掀开小臂上的衣袖,露出一小截粉藕似的小臂。那上面,竟然真的有两只眼睛!微微凸起,看起来活灵活现,却绝非画上去的。
这诡异的一幕,着实有些吓人啊!
试想,一个如此妩媚的女子身上,竟多长出了一双眼睛,着实令人倍觉恐怖。
妩媚女子东珍珠,放下衣袖,对着老道叩拜道:“道长乃不世高人,还请道长救救小女子。”
老道平易近人地说:“姑娘请起,无需多礼。”
东珍珠却跪地不动,虔诚道:“东家虽败,但仍有一些家财,珍珠愿将家拱手相赠,还望道长救珍珠于红尘万丈。”
老道轻叹一声,虚扶起东珍珠,道:“贫道云游四方,要你家财何用?你且起来。难道小姐不曾看出,你的因果不在贫道这里,而是在那位后生身上?”拿眼看向司韶。
东珍珠诧异:“他?”
老道抚须而笑:“正是。上一世,你欠他一双眼睛,这一世,便去偿了这情债吧。若不能偿还此债,姑娘怕是活不过十天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一个如花美眷竟活不过十天了?原本众人对那老道还心存疑惑,可此刻听他言之凿凿,竟能一语断人生死,都不禁感觉身上鸡皮疙瘩乱蹿,心中直接信了他十分。想来也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口出狂言,必定讨不到好啊。十天后,若东珍珠还活蹦乱跳的,众人不打得他满地找牙才怪!咦?话好像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好像在盼着东珍珠去死。恩,反正就是那么一个意思了。这老道,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