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凛凛,山道上。
顾逍眼眸冷戾,“出来。”
四周除了他们一行人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动静。
顾逍眼锋一转落在一丛杂草后,脚下用力,一个石子踢出去,一条黑影从草后飞身而出。
楼祁眼神哀怨,“逍弟,你这一脚可真没惜力。”
他要不及时躲开,那石子只怕能洞穿他的皮肉。
继而吕康,无为等人也相继出现。
顾逍视线一一扫过,“你们怎么来了。”
但其实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酒儿总是那般聪慧。
楼祁也不瞒他,“阁主猜到你要去做什么,她担心你出事,这不让我把九霄阁里身手好的都带来了。”
“你故意让我察觉你的存在。”顾逍很笃定,楼祁武功不弱,无为等人更是学的暗卫那套藏匿的功夫,若他们远远跟着,好好隐藏行踪,他未必能发现。
楼祁笑了笑,“被你看出来了,我是觉得吧,那事你出面不好,不如我来,我是江湖人,无人见过我的身手,他们便是怀疑你,也没证据不是。”
“不必。”顾逍拒绝,“此事关系重大,不容有失。”
他不放心别人。
“你信不过我我们如今可是一条藤上的葫芦,一条船上的蚂蚱,谢酒是我阁主,我和你一样重视她的,”楼祁企图说服他,“你若不放心,便远远跟着。”
“条件”他那些话,顾逍只能信一半。
楼祁勾唇邪笑,“帮忙跟阁主吹吹枕边风,让她早些定下我和娇娇的婚事,我最近老觉心里不踏实,我和娇娇已经蹉跎这么多年,若再来点波折真要命,你我都是有至爱的男人,应该懂我的心情。”
“可以。”顾逍眼里锐芒微闪,很快被他隐去。
这样爽快楼祁挑眉看他,“我怎么感觉你就在这等着我”
顾逍笑,狐狸般的狡诈,可惜夜色太浓,楼祁未能看清,便听得顾逍道,“你既拿我当兄弟,我确实不能看着你年纪大把还独守空房,这风我帮你吹了,定让你在回京前做上新郎官,但你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楼祁将抢来的东西揣进怀里,撒腿逃跑时,脑中突然清明起来,他分明是来帮顾逍的,应该是顾逍感谢他。
怎么到最后出力的是他,被追杀的是他,他反而欠了顾逍人情和承诺呢
身后刀剑相撞,木桩跃到他身边,提醒道,“小心。”
公子怎么能在被追杀时,神游天外呢。
木桩的声音拉回了楼祁的神思,他手臂一扬,几枚暗器打出去,拉着木桩快速甩开了追兵。
他暗自叹了口气,上当便上当吧,好歹顾逍应该是个守承诺的,会让他和娇娇早些成亲。
半夜三更,谢酒屋里依旧亮着灯,顾逍离开的这几日,她都睡得很晚。
虽派了楼祁他们过去相助,人未回来前,她的心始终是提着的,睡不安稳,索性睡得晚些。
她在灯下对着一张纸愣神,纸上写着镇国公府,赵淮安,云黛,她已看了几日。
若她真是妍妍的孩子,那镇国公府那样的世家大族,最重血统,为什么会允许赵淮安和云黛领养别人的孩子
谢酒这些日子想过无数种可能,她觉得最大可能,便是赵淮安和云黛不能拥有自己的子嗣。
且这个问题只能是在赵淮安身上,只有他不能生育子嗣,镇国公府的老夫人最后才不得不松口,允他娶毫无身家背景的云黛进门。
也只有这样原因,镇国公才会允许自己精心培养的长子辞去世子之位。
若自己这个大胆假设成立,那么当年与镇国公府往来,替赵淮安看诊,给云黛保胎的大夫,御医都是突破口。
还有稳婆也该查一查,若赵淮安真的不能生育,云黛就不可能真孕,她需得提前准备好孩子,哪里有即将临盆的产妇,稳婆最清楚。
另一条线上依着余知府的说法,王淑妍孕后被曹老四带回了京城,那么她生产一定也是京城。
或许大夫,御医,稳婆都有被灭口的可能,但掺杂其中的人和事太多,未必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谢酒相通这个关键后,便在顾逍离开的当晚就传信去了京城。
天色隐隐要透出光亮时,她才吹灭蜡烛,将那张纸揉进了竹篓里,上床准备歇息。
迷迷糊糊间,有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唇上,她睁开眼,便对上顾逍那双含笑的眸。
谢酒忙起身,“你回来了可有受伤”
“酒儿心疼我,专门派了帮手给我,我如何还会受伤,东西是楼祁去拿的。”
他只远远看着。
在谢酒唇上亲了亲,顾逍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帛,递给谢酒,“打开看看。”
谢酒看过之后,捂着唇落了泪。
那日,楼祁告诉她,莫离在跟顾逍咬耳朵说悄悄话时,她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安,她和顾逍心意互通后,两人再没有秘密。
只有不想让她担心或者难受的事,顾逍才会避开她。
她结合那些日子的发生的事情,思来想去,便想到了伍冲身上。
他是皇上的人,若皇上有意让他盯着顾逍的话,那她与顾逍的事平常再谨慎,也防不住暗处一双有心的眼睛,伍冲知晓了,就等于皇上知晓了。
皇上当初命人给顾逍下药,让他尝尝女人的滋味,可不是让他和自己这个寡妇流犯纠缠在一起。
他和顾逍关系虽然不好,但他儿子拢共就这三个,多少是了解顾逍的性子的,若他贸然杀了她,顾逍说不定会不管不顾找他报仇。
所以他最大可能是设法断绝她与顾逍的可能。
最有效的办法便是趁着赦免杨家时,再下个圣旨给她立个贞洁牌坊,将她彻底钉死在杨家。
被立了贞洁牌坊的女子,一旦被发现有不洁行为,不用皇帝出手,她都只有一个死。
顾逍则是在发现伍冲是皇帝的人之后,就猜到皇帝可能对付谢酒,传信给了前来传旨队伍中自己的眼线,让他想法子确认,是否有这样一份圣旨。
那日,谢酒生病,莫离与他说的便是眼线传来的消息,皇上的确给谢酒下了一道圣旨,还是以谢酒在流放期间对婆母不离不弃的名头立的。
用心险恶,还恶心人,顾逍心里对皇帝又多了一份厌恶和愤怒。
好不容易等到谢酒病好了,将她送回玉幽关,他便匆匆离开,是要在传旨队伍进入玉幽关之前将那道圣旨抢走。
顾逍将谢酒揽进怀中,“别哭,没事了,我这就把它烧了。”
这东西本该抢了就毁尸灭迹的,他带来是想给谢酒看一眼,好让她安心。
谢酒擦了擦眼泪,“别,别在这里烧,去别院。”
这可是圣旨,无论抢还是毁坏一旦被查到都是死罪,决不能在林舒家里烧毁。
两人到了别院,谢酒找了个铁耙要刨坑。
顾逍见她这样谨慎,失笑着接过她手中的工具。
其实无需这样小心,东西一丢,那个人就会猜到是他做的,只是没有证据也无法治他的罪。
这也是他变相地向那个人表明自己的态度,别再用下旨这样的招数,他连抢圣旨的事都做得出来,也不介意强娶一个被立了贞洁牌坊的女子为娶。
在院中挖了个不浅的坑,将那圣旨点燃烧成灰烬,再填上了土。
做完一切,顾逍洗了手,笑道,“这下可安心了”
谢酒点头。
安心了,但更多的是动容,她垫起脚,亲在了他唇上,“谢谢。”
顾逍眉毛微扬,在她耳边低语,“真要谢,那应承我的七次,今日便兑现了。”
无需谢酒回答,唇便覆了上来。
谢酒想,便是这次腰没了,她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