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叶红纱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何皎娘看着春分满面的叶红纱,悄悄问云蔻:“红纱姐姐最近都这么高兴吗”
云蔻瞧了一眼哼着小曲梳妆的叶红纱,摇摇头:“今天格外高兴,前些日子天天拉着脸,只要看见老沙两人就必定要吵一架,最近见她笑还是准备出发找你的时候才看见的。”
这时叶红纱笑叱道:“你们两个在编排我什么呢”
何皎娘跟云蔻对了个眼神,后者挨到叶红纱身边,一派天真的问:“姐姐你昨天一日未归,去哪里玩了呀”
叶红纱顺了顺身前的长发,斜了两人一眼:“小丫头家家的,大人的事情少管!”
生在风月场里的云蔻看着叶红纱的神情若有所思,片刻便悟道:“姐姐,你昨日是不是去血沙池啦”
何皎娘也不是个木头棒子,自然也明白了云蔻话中之意,她笑着问道:“姐姐是和老沙在一起了是吗”怪不得前几日两人之间别别扭扭的。
叶红纱倒也爽快,点点头承认了。
云蔻跟何皎娘连忙上去恭喜她,云蔻还打趣道:“看来我们马上就要喝喜酒了,老沙姐夫等了五百多年终于修成正果,真是太不容易了。”
叶红纱轻轻捏了捏她圆圆的脸蛋:“这就叫上姐夫了,小没良心卖我卖的真快!”
何皎娘从乾坤袋了拿出来两匹鲛纱,笑着道:“女为悦已者容,姐姐现在有了良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就用这鲛纱做两套衣裙,也好让姐夫欣赏欣赏。”
叶红纱伸手拂过顺滑如水的鲛纱,手下的料子莹莹生光,她不由的赞叹:“这料子真好看,咱们一人做条裙子穿上吧。”
云蔻凑过来:“我也有份吗”
何皎娘将鲛纱展开,笑着道:“有,都有,这鲛纱轻薄坚韧,一匹料子伸展开有很长呢,我自已有了一条了,这两匹都给你们两个。”
叶红纱看看何皎娘,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妹妹你在人间有很多奇遇啊,我看你比之前要开朗了许多。”
何皎娘歪歪头看她,有点撒娇的说:“可是我在人间很想念姐姐你们,等到报完了仇,我就再也不走了。”
此时,在人间,何皎娘嘴里的“仇人”宋云亭也来到了神武观。
上次青华来得及时,他胸口的伤很快就痊愈了,皇帝新丧,身为太子的宋云亭得到了重用,此时先皇的几位皇子正为了皇位争斗不休,宋云亭则在年轻的一代新臣中脱颖而出。
先皇的灵柩现在安置在神武观中,作为下一代国君的太子为表孝心,已经连着好几日为父皇守灵了。
说是守灵,也只有在外臣祭拜时才能看见太子本尊,只剩下自已人的时候,身娇肉贵的太子就躲在灵堂后面的隔间里休息。
宋云亭作为太子心腹,也一直守在这里。
他兴许是知道了什么,趁着夜里灵堂无人的时候过来拜访青华。
此时的客室内,羲离正陪着青华下棋,宋云亭来访的时候,羲离又一次大获全胜,他笑哈哈的收着棋子,兴高采烈的的炫耀:“不枉我这几日花楼都没去逛,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几日赢你赢得最痛快!”
青华将手中的黑子扔进盒中,揉揉眉心:“最近观里的诵经声太吵了。”
羲离看着他笑笑,不说话。
清风过来禀报,青华听了,思虑片刻:“叫他进来吧”
宋云亭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或许是最近跟着太子守灵没有休息好,也或许是上次受伤失血过多。
他有些消瘦的身形在青华面前站定,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宋大人百忙之中来访,所为何事呢”青华温声问道。
眼前的清瘦男子脸上满是恳切和认真,他郑重的开口:“还望尊者怜悯体恤,将皎皎放了,让我能与她见上一面。”
一旁坐着的羲离张了张嘴,又看向端坐的青华。
座上的青华语气转冷:“宋大人,平熙正值风雨飘摇之际,百姓流离失所,你身为臣子不想着怎样拯救黎民于苦难,怎么还执着在这些儿女情长之上呢”
宋云亭对着青华深深俯首跪拜,再次恳求:“尊者,我这些日子日思夜想,只要能够取得皎皎的原谅,将来就是要我粉身碎骨也无遗憾了。”
青华将手里的黑子用力丢在棋盘上,“叮当”一声,惊得羲离手中的茶水洒出几滴。
“你跟何姑娘人鬼殊途,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宋大人自有你的正缘,可干万不要走弯了路!”座上青华的声音逐渐冷硬。
顿了顿,他轻若无闻地叹了口气,又道:“况且,她现在已经离开了。”
宋云亭猛地抬起头来,追问道:“皎皎离开了,她去了哪里”
青华看着满脸急切的宋云亭,缓缓回答:“她跟别人走了,回了冥界,暂时不会再回来。”
宋云亭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羲离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感叹道:“真是痴儿啊”就是有点渣。
青华没有接话,挥挥袖子起身离开。
他一时找不到地方去,算到的人间大劫就在这几日,暂时不能回冥界东极殿,青华不在,地府的人动起手脚来会更加肆无忌惮,也更容易找到他们的罪证。
青华坐在客房的屋顶上,接近月末,天上的月亮也没有那日的圆满,现在整个神武观都是道场,燃烧的香烛味完全掩盖了远处的桂花香。
青色的袍袖在秋天的风里簌簌作响,更显得他孑然独立时的安静。
他来到一间客房,房间里没有亮灯,只有朦朦胧胧的月光照进来,里面很干净,被褥整齐,桌上的茶杯倒扣着,完全看不到之前有人住过的痕迹。
只有窗边的一个瓷瓶里,斜斜插着一枝茂盛的桂花,新鲜的还跟那天刚刚摘下来时一样,金黄色的细密花朵散发着馥郁又清雅的香气,充盈了整间屋子。
青华将瓶中的花枝拿起来,低头嗅了嗅,他的唇边缓缓绽开微笑,原来,还是,只道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