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香哭完了从医院出来, 眼睛红红的,嘴角却全堆着笑。
她终于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喜极而泣。
推着自行车从医院的院子里出来后, 她和叶安国没有再在县城多做逗留。
叶安国骑上自行车立即往家赶, 两个人都是满脸的高兴与兴奋。
何月香脸色较来的时候好了很多,不再蔫蔫巴巴的。
当然她最近蔫巴没精神, 吃饭也没胃口,并不单纯是因为心情影响的, 大部分原因是怀孕影响了身体。
因为何月香怀孕, 叶安国车子没有骑很快。
乡下的路不平,骑快怕颠到何月香,所以也就慢慢骑了。
骑车的时候叶安国笑着算了算, 回头跟何月香说:“那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他们上一次见面是苏瓷和何月香去省城, 那时候是六月十号左右。
听到叶安国说这话,何月香忽然想起来什么。
她抓紧了叶安国的腰, 往前伸头小声道:“咱之前还那个了,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叶安国还真不懂这些个。
他停下车回头看着何月香,“医生也没说有问题,那应该是没问题的。”
何月香心里慢慢踏实了一些,点点头应:“嗯。”
随后叶安国骑上车子,一口气骑到家。
骑到后庄老家进院子里,车子停稳后何月香从车后座上下来。
看到两人回来,苏华荣忙从灶房里出来,过来关心询问:“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
叶安国笑着去墙边停起车。
何月香看着苏华荣抿一抿嘴唇, 小声道:“没什么毛病,是怀上了。”
苏华荣听到这话面色一亮,愣了好半天, 然后激动道:“真的假的啊?”
何月香嘴角抿着笑点头,“验血查出来的,不会有错。”
苏华荣真是太高兴了。
她抄起围裙擦把手,忙拉了何月香进灶房,让她赶紧坐下来休息一会。
苏华荣继续填草烧锅做晚饭,顺便和何月香聊这个事。
她问何月香:“是不是上回去省城怀上的?”
何月香点点头,“应该就是了。”
苏华荣满面红光小声道:“三个月前咱先不告诉人知道,等过了三个月再说,别出问题。”
叶安国从外面进来,接话说一句:“都是迷信。”
苏华荣白他一眼,“月香好不容易怀上,多注意点没什么不好。”
这些事情确实不影响什么,叶安国自然没有多争。
他也拖了小板凳过来,坐下听苏华荣和何月香说话,意图多了解一点女人生孩子的事。
三人聊着怀孕生孩子养孩子的事,在晚饭差不多要做好的时候,苏瓷骑着平板车回来了。
她这一整个暑假,几乎是隔三岔五就骑平板车出去跑,也不见带东西回来。
苏瓷的事情家里人都会关心,但多半也都帮不上什么忙,还怕给她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家里人并不会真正过问干涉她的事,只会问问累不累渴不渴给倒水拿吃的。
苏瓷停下平板车,进灶房去喝水。
她不知道苏华荣、叶安国和何月香在说什么,但明显何月香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于是她一边喝水一边看着何月香说:“有什么喜事吧?”
苏华荣坐在灶台后头,嘴角的笑意抿不下去,眼角更是笑得全是褶子。
没人说话,叶安国冲苏瓷使眼色,指了一下何月香的肚子。
苏瓷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瞬间也是惊喜加高兴,端着喝水的白瓷碗直接就笑了起来。
四个人好像唱了一出哑剧,喜悦完全相通。
苏华荣这又说了句:“先不说先不说,过了三个月再叫人知道。”
苏瓷在灶台上放下碗,点着头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便出去枣树下休息去了。
休息一会,家里其他人也都从外面陆陆续续回来,热热闹闹便是吃饭。
苏瓷发财后,不止给家里买了电视和自行车。
她也往五间土坯房有限的空间里,适当填了一些家具。
比如在东西屋各打了一个衣橱,苏华荣那屋打了个写字台给叶安家放书写作业,还给他买了一盏台灯,当间里原本的小方桌子也换成了八仙桌。
现在一家人坐下来吃饭,勉强能够都坐在桌子边。
何月香坐在桌子边拿起筷子,胃口还是很不好。
谢美娥吃了小半个馒头,看向何月香问:“去医院看怎么说啊?身体有什么毛病?”
何月香摇摇头,“没什么毛病,可能还是天太热了。”
她千难万难地怀上这么一个孩子,管他什么封建迷信,她都要小心一点。
这倒也能说得通,天热确实影响人的精神和食欲。
于是谢美娥说:“这都立秋了,再过一个月就一点也不热了。”
何月香点点头,“嗯。”
苏瓷在旁边埋头吃饭,神色平常,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家里人多,饭桌上的话题也就多。
说完了何月香的事,又聊了点别的,叶安军突然说:“你们知不知道,风水大队那边的一块农田里划了一块地出来,已经开始建窑场了。”
叶安国看向他,“烧砖烧瓦的?”
叶安军端着饭碗点头,“我是这么想的,这两年多攒点钱,先去我那块宅基地上建那么四五间瓦房,建好了咱都搬过去住,再攒出钱来,把老家这五间房也都换成瓦房。”
叶安国点点头,“可以。”
叶安军看着叶安国继续说:“大哥你毕业分配工作,你那房子就暂时别建了,单位应该会给你分房,到时候你把大嫂带过去就行了。”
叶安国还是点头,“好,你放心,家里建房的话,我和月香能出多少出多少。”
叶安军道:“不用,大嫂这些年每月给家里交十块,给的够多了。”
苏华荣坐着吃饭没参与这话。
叶老二开口说:“人家窑厂还没建呢,到时候再说吧,人家要是都不建瓦房,咱建干什么?”
叶安军笑笑,“咱家要是咱们大队第一个买砖建瓦房的,那不是有面儿嘛?”
谢美娥附和着叶安军的话说:“就得第一个建,不然就不新鲜了。”
叶安家听到这插话问:“瓦房是不是就不漏雨了?”
叶安军转头看向他,“不漏雨不透风,屋里打上地坪,夏天睡觉铺凉席睡觉都不热。”
叶安家努力想象了一下,“那还挺好的。”
村子里现在住的这种土坯房,只要雨水大点的时候,屋顶就会漏雨,因为屋顶都是茅草芦苇杆杆那些东西糊起来的,一年不知道要爬上去修多少回。
有人家建的房子不够结实,大雨下那么几天,屋子直接就被冲塌了。
冬天到处漏风,钻被窝里睡觉,都觉得床底呼呼全是冷风。
全家人设想着住瓦房的样子,你一言我一语,个个都很起劲。
苏瓷看着他们说话,想起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蒙着灰,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能吃上一口饱饭。
如果生活没有希望,人便像行尸走肉。
而现在,明显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幻想和憧憬。
现在是五间瓦房,一块凉快干净的地坪,未来还会有平房、二层三层小楼,会有彩电和电话,再有大哥大和手机,然后电脑冰箱空调洗衣机小轿车。
从脱贫到致富。
是每个中国人靠自己的汗水一点点走出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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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月香自从怀孕以后,不管干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
叶安国对她的照顾更是体现在每一个细节上。
早上起来给她做好早饭,然后骑车送她到公社的单位上班。
傍晚再骑车去公社,接她回来到老家这边吃饭。
但这样的照顾也没持续几天,就到了叶安国开学的日子。
何月香送他走的时候让他放心学习,说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给他生个胖娃娃。
叶安国开学,苏瓷当然也到了开学的时间。
这一暑假她别的没干,成天就骑平板车出去收破烂,各种各样的东西收了一大堆。
她成功考上了平大的事情,在村子里也轰动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只要有人提起她,准说叶老二和苏华荣修行了几辈子,修到一儿一女都上了大学,四丫上的大学,据说还是全国最好的大学。
总之全家人都跟着沾光,见人就被人夸两句。
还有她家这日子过得,真是招人羡慕。
开学报到的前两天晚上,苏瓷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叶苏红和苏华荣在她旁边帮她。
收拾差不多苏华荣就忙自己的事去了,苏瓷把收好的录取通知书找出来,小心塞进手提箱子里。
叶苏红站在衣橱边犹豫一会,突然对苏瓷说:“四妹,你带我一起去一趟平城好不好?”
苏瓷正在拉手提箱的拉链,闻言微微愣一下,抬起头看叶苏红。
片刻,她小声问:“去玩还是去……”
叶苏红倒是十分坦诚,“去找孙建民。”
苏瓷把拉了一半的拉链又拉开,打开箱子对叶苏红说:“那你带两身衣服。”
说着又看向叶苏红问:“你和他说好了?”
叶苏红伸手去衣橱里拿衣服。
拿了几件放到床上去叠,用很平淡的语气说:“没有,他已经三个月没有给我写信了。”
苏瓷站在箱子边又微微一愣,没有说话。
叶苏红背对着她,继续叠衣服,听不出情绪有什么不对,“他应该是忙吧,我去看看他。”
半晌苏瓷“哦”了一声,“好啊。”
然后她接下叶苏红拿过来的衣服,放到箱子里放好。
在家里人眼中,这是苏瓷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并且回不了家。
家里人絮絮叨叨嘱咐她好多话,说的最多的就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定时往家里写信。
苏瓷晚上还和苏华荣单独说了会悄悄话。
说完话以后,她从身上掏出一沓钱,放到苏华荣手里说:“这里是两千,不用省,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每天都要吃好穿好。”
苏华荣当然不要,只说苏瓷从五年级下学期开始就没用过家里的钱。也就到了高中,才要家里的钱交学费。说她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就自己留着,她到了大城市上学,更需要花钱。
苏瓷说什么也给塞到了苏华荣的口袋里。
以前她没有家人,不知道有家人是什么样的滋味,现在大概所有的滋味都尝过了,体会到了母亲的爱,兄弟姐妹之间的关心和挂念,她早不拿自己当局外人了。
其实这个家里,最不落好的是叶老二。
他付出的最多也最辛苦,但因为性格问题,并不招孩子们喜欢,总没有跟苏华荣亲近。
苏瓷走前也单独跟他说了几句话。
她笑着对叶老二说:“老叶同志,我明天可就走了啊。”
老叶同志说话永远都不含半分感情:“干嘛?去上个学就不回来了?”
苏瓷忽视他的扫兴,故意笑着说:“回来啊,但一走就是半年,怕你忍不住会想我呗。”
老叶同志抿一下嘴唇,竟没说出话来。
他心里明显是有动容的,却根本不会表露出来。
然后他拿洋火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烟,还是那副语气说:“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我们,不想你就在外面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不担心你,你能过得好。”
苏瓷白他一眼,“二哥二姐三姐苏芳和安家跟你不亲真是你该的。”
叶老二瞥她一眼,“都是大学生了还这么没大没小。”
苏瓷确实一直没大没小。
家里其他几个孩子都还是怕叶老二的,只有她不怕,自从穿越之后,她也一直叫叶老二老叶同志。
苏华荣给的母爱温度很高,嘘寒问暖都是她。
至于叶老二有没有散发过父爱,或者说父爱到底是什么,苏瓷到现在也没闹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忙,二更晚一点,六点更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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