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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宛宁不想与裴越多做纠缠,一上马车便闭目养神。
裴越也不气恼。
银烛和田小草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两人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
这便给了裴越机会,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注视着赵宛宁。
她好像胖了一些,面色比以前更红润了,脸颊也多了些肉。
看得出来,赵宛宁这一世过得很好,至少比上一世好。她没有被传谣,是长公主主动上门与齐家退亲,她也没有被谣言裹挟着嫁给自己,她甚至开了自己的铺子,生意红火。
而自己,裴越想,他也很好,不再是还未参加会试不知前路的学子,而是连中三元,是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是六品朝廷命官大理寺寺正。
裴越如今前途一片光明,他终于有资格站在赵宛宁的身边。
想到即将与赵宛宁成亲,裴越露出一个笑容。
田小草偷偷回头,便看见一身锦衣的大理寺官员裴越对着闭目养神的漂亮姐姐露出痴笑。
田小草大为震撼。她以为朝廷大臣都是不苟言笑大义凛然之人,但没想到这位大理寺的大人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田小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裴越的笑有些痴傻却不让人讨厌,仿佛眼前之人是他的珍宝。
这让田小草想起自己以前养的一只大黄狗。
田小草摇摇头。怀疑自己是多想了。
马车平稳地到达长公主府。
裴越三两步跳下马车。
银烛下车的时候看到站在马车边裴越有些惊讶,她踩着马凳下了车,然后站在裴越身侧。
只是裴越挡在下车的位置,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田小草钻出马车时也是一愣,裴越伸出手直接将她从车上抱下来。
这是第二个不嫌弃她脏兮兮的衣衫,愿意抱她的人,第一个是赵宛宁。
待赵宛宁出马车之时,银烛想要上前搭手,却被裴越伸出的手臂挡住了。
赵宛宁看着伸到眼前的手臂一愣,裴越朗声道:“宛宁郡主,请下马车。”
当着众人的面,赵宛宁也不好说什么,便愣愣地扶着他的手臂下了车。
银烛这才回过味儿来,感情这裴大人是想给郡主献殷勤啊。
裴大人,我们到了。赵爱民率先开口。
裴越愣了愣,然后到。虽然郡主依然安然。回复。那我便先行离去。
赵宛宁福了福身子:“我们到了,裴大人慢走。”
裴越却有些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
赵宛宁也不管他,直接带着田小草和银烛转身进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的下人们一见赵宛宁带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肮脏的小叫花子回来,便皱起眉头来,也不知这位郡主又要做什么。可他们却也不敢上前阻拦,也不敢在背后说什么。毕竟,这位郡主与以往不同了,她是如何对待长公主和管家的,他们也都知道。万一多管闲事,一个不小心触到这位郡主的霉头,可没有人能制住这位郡主。
邀月苑。
那王夫人已经将账本送过来了,画屏闲下来便开始认真研究。
见赵宛宁带着一个小乞丐回家,画屏便放下手中的账本迎了上去。
“郡主,这位是?”画屏上前扶住赵宛宁。
折腾了大半天,赵宛宁也确实累了,她半倚在画屏身上,语气懒散:“啊,这个是我在路上捡回来的小乞丐。”
赵宛宁用眼角的余光四处打量,这邀月苑毕竟还有其他下人在场,她并不想说得太清楚,暴露田小草的身份,便随意说道:“画屏,你和银烛带她回去洗洗吧。以后她就跟你和银烛住一起。”
画屏领悟到赵宛宁话中深意,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便和银烛一起牵着那小丫头回了房间。
田小草还没有从长公主府这么大的院子中缓过神来。
她料想这位漂亮姐姐能让官府的人给她行礼,身份定然非同寻常。但没想到她家居然这么大,有这么多的仆人服侍她、跟她行礼。田小草觉得很幸运,能遇到这么一个善良又有权势的漂亮姐姐,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既然这位漂亮姐姐如此有权有势,那么她的好姐妹阿桃是不是也可以被救?就是不知道漂亮姐姐愿不愿意再次伸出援手。
打定主意,田小草便清洗得很快。她想赶紧把自己打理好,然后去见漂亮姐姐,求她帮忙。
“唉唉唉小草,你的头发还没有洗干净呢。”银烛见田小草胡乱扒拉几下便想从浴桶中起身,赶紧拦住她:“你是有多久没洗澡了呀?这头发都结成结了。”
被银烛和画屏按着,田小草也没办法离开。只得坐回浴桶继续被两位姐姐清洗。
“……许久了。”田小草的声音低低的:“上一次是娘亲带我去河里洗的,后来,娘亲去世之后,便没有人再带我去洗澡了。”
银烛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说,便引起田小草的伤心事,一下子愣住了。她手忙脚乱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此时应该安慰一下田小草。
“放心吧,以后有姐姐们帮你洗澡。”银烛想了半天,只憋出来这一句。
田小草点点头:“谢谢银烛姐姐,谢谢画屏姐姐。”
“你呀最该感谢的不是我们,而是郡主。”银烛边帮田小草清洗,边说道。
画屏倒是没有多问。看这情形,恐怕这田小草也另有身份。只是邀月苑人多眼杂,郡主也不好多说。
“小草,你的头发解不开了。”画屏轻柔地帮田小草梳洗头发。只是那头发太脏了,也太久没洗过了,已经粘在一起,乱成一团。即使画屏小心翼翼的梳解,也仍然有一些头发结成死结。“你不介意的话,我拿剪刀剪掉吧。”
“我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是这头发我实在梳不开,已经成了死结。”画屏补充道。
“剪了吧,谢谢画屏姐姐。”田小草乖巧道。
田小草已经同意,画屏便也没在耽搁,她拿了剪刀便将田小草头上解不开的头发都剪掉了。
一个时辰之后。
银烛和画屏带着梳洗完毕的田小草出了门。
邀月苑并没有提前准备小孩子的衣裳,银烛将她之前的衣裳修整修整,套在田小草的身上,那袖口和裙摆都长了许多。画屏拿针线随意缝了几针,至少让田小草能够有干净衣裳穿,她换下来的那身脏兮兮的乞丐服也被丢出去了。
赵宛宁正坐在窗前看书。
一抬眼便看见田小草穿着完不合身形的衣裳,踉踉跄跄地走来。
赵宛宁抬眼看了一眼画屏:“怎么让她穿成这样?”
画屏又帮田小草整了整略微宽大的衣领,然后道:“郡主,咱们这邀月苑没有适合小孩子穿的衣裳。只能先拿银烛以前的衣裳给她换上。那乞丐服我们已经扔掉了。”
赵宛宁拿书拍了拍头:“怪我怪我,先去找裁缝来给小草量身吧,裁几身衣裳,她要再邀月苑久住。”
银烛点点头,然后转身准备出门。
赵宛宁却又突然叫住银烛:“等等,我以前的衣裳是不是都还留着?”
“是的,郡主。”画屏回道:“郡主,您小时候的衣裳我都收进木箱了。”
赵宛宁沉思片刻,然后对画屏道:“去选一套我的衣裳给她换上吧。”
“是,郡主。”画屏也转身去给田小草寻衣裳。
只是她心里惊讶,郡主很爱惜自己的衣裳,尤其是幼时穿过的,即使那些衣裳已经穿不上了,她还是好好地收起来了。
房间里只剩赵宛宁和田小草。
“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赵宛宁问道。
那田小草一进门便眼巴巴地看着她,赵宛宁以为她是因为刚来府中还不适应。却不想那田小草一会儿看看银烛,一会儿看看画屏,一会儿又看看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田小草立刻跪在赵宛宁面前:“小草谢过漂亮姐姐,收留我还要替我击鼓鸣怨,给我做衣裳。”
“这不算什么,”赵宛宁摇摇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田小草继续试探着开口:“姐姐,我听他们叫你郡主,大理寺的大人们还给你行礼。”
赵宛宁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变化,她抬了抬眉毛,笑着道:“是呀,我是皇上亲封的清河郡主。这些王公大臣见了我确实得行礼。”
那田小草立刻往前膝行两步:“郡主大人,我不知道郡主是什么官,但是你一定很厉害。求求你救救我的好姐妹阿桃吧!”
“好姐妹?”赵宛宁有些疑惑:“你不是说你的父母家人都已经死在路上了吗?怎么还有姐妹呀?”
“我的家人确实已经死了,这个姐妹是在院子里认识的。”田小草习惯性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许是衣裳不够柔软,她的脸颊被擦红了,赵宛宁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田小草说的这个院子便是那个人贩子的根据地。
“她与我年龄相仿,我们两个相互照顾,相互依靠,才走到今日。如今我很幸运地遇上了郡主大人,可我那姐妹阿桃还在被人贩子控制着,不知道要吃多少苦。”田小草泪如雨下:“求求郡主大人救救我的姐妹吧!”
赵宛宁有些犹豫。离开大理寺之前,李大人曾经叮嘱过她,这件事事关朝中大臣,最好不要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还让赵宛宁看住田小草,不要让田小草与以前的孩子们有什么接触,以免走露风声。
“郡主大人,你救救我的姐妹吧。”田小草继续哭着道:“我们这些人分布在京城的各个区域。我被送到朱雀大街那一片,阿桃却是被分到西街巷子。”
听到西街巷子,赵宛宁的心猛然一沉。
西街巷子是京城有名的混乱地。那里遍布赌坊酒肆,和烟花巷子只隔了一个路口,人员混杂,三教九流均有涉及。
前世因着裴越在大理寺任职的关系,赵宛宁听到不少关于西街巷子的传闻。不少人喜欢去那里赌钱,把钱部输光了还要继续赌,没钱就去借赌坊老板的钱,还不上去就要用身体上的部位抵债。
不少赌徒因为还不上钱,被剁了手指,卸了胳膊或者是小腿。最后家里人一路闹到了大理寺,却因为赌坊与赌徒借钱之前签过契约画过押,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最终也只得认下。
若是那个叫阿桃的小姑娘在西街巷子,不管是冲撞了赌徒还是酗酒之人,都不太好。
赵宛宁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将田小草扶起来:“你这个阿桃姐妹,我会去救。但是,也要等我计划一下。等我准备好,明日咱们就去救她。”
田小草赶紧点头,她又要跪下来给赵宛宁磕头。
赵宛宁赶紧拦住她,认真道:“你现在在长公主府,记住千万不要提报案的事情。对外呢,就说你是我从街上捡回来的小乞丐。我救了你,你就跟我回来给我当小丫头。”
“你也别叫田小草了。叫萋萋如何?”
“芳草萋萋鹦鹉洲的萋萋。”
田小草点点头。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郡主要帮她改名,但她知道,眼前的女子不会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