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天山下。
千灵派的镇兽白虎已在飞罗剑山大长老曹然的剑下奄奄一息。当然,战舟镇兽乃是阵法与灵气幻化自然没有血肉之说,但此刻的镇兽白虎也的确状态萎靡、神光黯淡,身上布满的剑创也无力用灵气弥补,只能任由体内灵气从伤痕中逐渐挥散,狼狈而凄惨。
曹然持剑凭虚御空,看着强弩之末的镇兽白虎缓缓喃喃道“这便是最后一剑了。”说罢,他挥动宝剑,霎时间万千剑光如雷霆攒动,瞬间朝镇兽白虎森然杀去!
此刻的镇兽白虎虽不比巅峰状态,但体型也足有数十丈大小,若换个场面它必然是让人望风而逃的灾难,但在曹然面前,如今的它不过是个巨大的剑靶罢了。
万千剑光笼罩而下,绞杀间,镇兽白虎庞大的身形顿时轰然崩碎,大量灵气扩散开来,宛如浓雾一般。然而看着此景的曹然却是眉山一沉,感觉不对,白虎被绞杀而碎那是理所当然,但时机却太早了。
“是对方提前散去了镇兽大阵?”曹然心中暗道。这种局面,照理说哪怕能拖住他半刻对方都不应该放弃才对,但对方偏偏主动让镇兽提前消散了,也就是说……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股至烈至刚之气猛然从远处洞射而来!是剑气!
曹然横剑于身前,只见原本杂乱无序的万千剑光瞬间飞掠而来,随即如花瓣一般聚集在他前方。
“铮——”
金铁相击的巨响瞬间爆发!刹那间,就看万千剑光轰然崩碎,随之扩散开来的还有一团团云朵般的紫色火焰。一时间,天空中紫云密布,星点万千,俨然一副仙境之象。
可惜,片刻之后,紫火与剑光同时落地,大地为剑光斩裂,沙石漫天、尘土飞扬,而紫火也在须臾间将原本覆盖地面的雪层烧却,然后不断将地面炙烤成寸寸焦土,仙境顿时化作人间地狱!
曹然心中一沉,他看出来了,方才那一剑只不过是招呼罢了,对方在堂堂正正地告诉他“我来了。”
随着飞掠而至的身影,曹然宝剑斜指不敢有一丝大意,随即缓缓沉声说道“没想到竟是山石翁亲自出手。”
赖古同样手持长剑翩然踏虚,山石翁说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为他所取的称号。
值得一说的是,得到这个绰号之时赖古才刚过甲子,若是凡人这“翁”字倒也算不得错,但对一名修士而言,甲子之年也不过初出茅庐罢了,所以这绰号其实也有针砭他过于沉稳像是垂垂老者之意,不过他本人倒是毫不介意,反而欣然接受下来。
时至今日,赖古真成了一名老翁,却无人再敢以此号讽刺于他,唯有敬意和畏惧。
“老夫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赫赫有名的万罗剑君,可惜啊可惜。”随着这么说着,赖古脸上却是无喜无悲,宛如一方磐石伫立半空。然而看在曹然眼中,这身影不亚于另一座叹天山挡在面前,而更为无奈的是,叹天山可毁,而此山石却坚不可摧!
曹然听罢,深吸了口气后才扯出一个笑容“可不可惜还尚未可知,你我都是剑修,剑中取死,剑上求生,与其多言不如以剑而决。”
闻言,赖古脸上仍是无一丝表情“剑已染邪,可惜啊可惜。”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叹息,然而此刻却多了几分杀机!
“咔”一声,一颗石子被紫火烧得龟裂开来,一道微不足道的声响却成了上空两位大修同时起剑的号角!
须臾间,曹然御使宝剑竖于胸前,随即咬破左手食指,一边将鲜血抹在剑身,一边以右手掐起诀印,接着就看万千光华于宝剑中乍现,数不尽的剑光骤然散开,如飞凤展翅,又如金乌耀天!
同一时间,赖古手持长剑,岿然不动,然而浑身上下却突然升腾起滔天紫炎,紧接着只见他手中长剑开始又寒光不断翻涌,是凝练到极致的剑气,也是浓烈到不能再浓烈的火焰!
随着曹然剑指点出,数不尽的剑光顿时转活,仿佛万千游蛇一般骤然射出!瞬息间,就看杂乱游曳的剑光时而泯灭于无形,时而又从其他剑光中分化而出,各有其道却又互相交织,犹如各自拥有了生命,生灭之间,既无法揣测其剑路,更无法窥破其术法。
快慢交织,生灭不断的无数剑光在半空中宛若一张天罗地网朝赖古笼罩而来,没有半点死角,没有半分空隙,一剑临既是万剑加身!
然而下一刻,赖古手腕轻转,不动时他如万年磐石,谁知一动便是催山裂地!只看他手腕转动,随即抬臂一剑点出,那剑尖上的一抹紫芒顿时在空中划出一道流光,而流光之后却是滔天火浪翻腾,无尽剑花绽放!
万千森然剑光顿时如雨点般砸落在火浪之上,只可惜雨点如何能扑灭火山,此刻的赖古宛若一座会动且积蓄到极点的火山!万剑剑光点点崩碎,于灭中又生,生而又灭,将火浪划出无数涟漪,却丝毫不能阻止携浩瀚凶威的赖古脚步。
那暴烈的火焰,那慑人的剑光,一时间,曹然只觉一颗紫色的太阳正朝自己砸来,一旦在他身上炸裂,他必将尸骨无存!这是直觉也是预感,即便他不愿承认但仅仅一交手他就怕了。
“明明只差一个小境界,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曹然不禁在心中怒吼道,同是剑修,剑出则差距显。
在年岁上,曹然是赖古的晚辈,在境界上他只是造化死境,既造化境小成,而赖古却是破境多年的造化境大成,生机盛如泉涌,就算是以伤换伤,同样的伤势下,先恢复的也绝对是赖古,甚至说这样做反而是将优势拱手交给了对方。
但就是这样,曹然也难以做到,别说以伤换伤了,现在的他不仅是伤赖古难,更难的是他根本不敢接赖古的剑!
与他飞罗剑山的剑法截然不同,紫火杀剑乃是当世第一暴烈,中剑者,剑气噬体,剑火焚身,别说全身而退,就是想留全尸都难,特别是赖古这样的境界,尸骨无存非是虚言!
无法拦住赖古,曹然只得变招,就看他咬破舌尖,大口精血喷吐在宝剑之上。一时间,万千剑光汇聚而来,钻入曹然的宝剑之中,只见光芒涌入之后,剑身竟是蓦然模糊了起来,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从中散发而出!
紧接着,不仅是宝剑,就连曹然整个人都连带着模糊起来。此剑此人,似在这里,又似在千里之外,似曹然,又不似曹然。
“万象天生,剑中森罗!”
穿着一身金纹黑袍的千蛊道人默默看着半空中那惊天大战,脸上依旧是那副阴鸷的笑容,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便消失了。
只闻一道萧声自远处飘来,悠扬而婉转,与这满是杀意的战场中是那么的不合,然而在场众人,无论是坤、震二域的修士,还是雪峨派或飞罗剑山的弟子面对这不协调的箫声却仿佛理所当然,没有一个人生出警惕之意,更没有一个人生出去一窥这箫声源头的想法。
箫声散去,没有人倒下,也没有人中法,就连地上未曾融化的雪粒都依旧保持着原状,但空中的两只飞虫却是悄然被湮灭了魂魄。
这两只飞虫看似与一般飞虫无异,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们比一般飞虫稍大,足又拇指大小,身体表面虽然泛着金色光芒,却仿佛刚从坟墓中挖出的金器般黯淡而不祥,而且最诡异的则是它们飞行间竟无半点声响,甚至就连神识都难以捕捉其轨迹。
看了眼自己被杀死的蛊虫,千蛊道人顿时面色一沉,随即转头朝远处看去。
就见一名白须老人一边笑着一边缓缓从远处迈步而来,他双手负背,行走于战场之中却依旧保持着优雅,拥有这般做派的除了御音谷的人还能有谁。
百丈距离,白须老人飘然而至。见状,一众灰袍修士顿时警惕起来。
“鬼哭,你带人先走。”千蛊道人朝身旁长着一副苦脸的灰袍修士吩咐道。闻言,苦脸修士看了眼来人不敢有违逆,随即带着其他灰袍修士向着援军的方向飞快撤离。
“老夫御音谷相乐府,敢问道友尊姓大名?”相乐府笑着请教道,他面上虽然表现出一片和煦,实际上心中已是戒备到了极点,若猜得没错,面前此人便是那阴蛊教的人了。
从早年木灵宗打探的消息中,巽域有四大势力,统治者自然是乐毒宗,而在乐毒宗之下还有一教二派,分别是天欲派、骨仙派,还有这阴蛊教。这一教二派都对乐毒宗俯首听命,但在乐毒宗触摸不到的地方,他们便是一方之王。
千蛊道人桀桀一笑“原来是御音谷的洞玉仙箫当面。呵呵,贫道阴蛊教教主,千蛊。”
“教主”,听得这二字,相乐府忍不住双目微缩,这人竟是阴蛊教的教主!千算万算,没想到在这里竟是藏着一条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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