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书房坐下,喝着热茶,听万浪把书局遇到的新问题说来,李凌脸上不但未见担忧,反而露出了一抹微笑来。这让万浪大感意外:“你看着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咱们报纸的生意啊,还笑得这么欢……”
“要是我说早猜到会有这样的竞争出现,反而觉着他们下手太慢了,你信是不信?”李凌依旧是笑吟吟的问了一句,却让万浪一愣,沉吟了一下,才道:“你真早猜到有人会跟着出报纸?”
“这有什么难猜的?咱们的纵横月报能被任何人买到,就连咱们是怎么赚钱的只要看过这两期报纸的人都能想出来,所以别人觉着大有可为跟进入场不正在常理之中吗?”
万浪不觉点头,但随即又道:“不对,我不是来问你此事是否正常的,我是来找你商议对策的!这家洛京月报一出,不是抢咱们生意吗?”
“万兄,你这却是想错了,谁说出了一家新的报纸就会抢咱们生意了?洛阳城百万人口,识字看书者也有二三十万,可咱们的报纸最新一期也就卖出去区区万把份,这边的市场很大,它又怎可能对咱们有威胁呢?
“在我看来,恰恰相反,洛京月报这一出,只会帮我们把局面进一步打开,让更多人了解并接受报纸这一读物,从而让咱们的报纸卖得更多。你想想,这段时日咱们虽然使了不少力,可报纸依旧只在东城一带卖得好,其他三城却是读者寥寥,这就是影响不够的表现了。
“但那三家书局联手办的这份洛京月报就不一样了,以他们多年的人脉店铺关系,将报纸深入卖去四城皆非难事,而咱们要做的,就是积极跟进,如此多了不敢说,让销量翻个两三倍当非太难。”
李凌这番话直说得万浪半晌无言,而在一番思忖后,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好像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洛阳的卖报市场这么大,不是我们一家能吃光的。更何况,报纸之间固然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但也不至于说完全的水火不容,谁说百姓买了他洛京报后,就不能再买咱们的纵横报了?毕竟报纸价钱定得极低,每月拿出几十文来,对每个寻常人家来说也只是小事而已。”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依旧不太舒服,咱们辛辛苦苦,想出各种法子来开办报纸,结果才刚见起色,人家就跑出来抢吃的了。”
“商场之上素来如此,有的时候比的并不是谁先,而是谁的东西更好。所以在我看来,咱们纵横报想要不被人比下去,最要紧的就是把自身报纸内容做好了。你可还记得第一期的花魁素月吗?”
“自然是记得的,正是有这花魁一事,才让咱们一下就打开了局面。”
“那接下来就再找他们,这也是我早前就与他们商定了的,几月下来想必之前的那股风也差不多了,该再添把火了。这一回就来一段二公子争美……我想这等故事,足以让城中许多人看得津津有味了。”
在听李凌把这段设定好的故事道出后,万浪脸上也露出了兴奋之色:“这倒真是个好故事,放到报上一传播,必然叫人争相一睹。不过,这两个贵介公子却从何处去寻啊?”
“这个就让**招的人想办法,他们在京中立足多年,这点人脉还是有的。”李凌笑了下,“另外,报纸上的内容不光要有趣闻轶事,还有多刊登一些有争议的话题,然后将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分别在两期登出,要是效果好,再上第三期……如此,大家才有一直追着看报的兴趣,当买咱们纵横报形成固定习惯,咱们就彻底立于不败之地了!”
仔细听着李凌的建议,万浪脸上的急色也终于彻底消失,到最后,更是由衷叹服:“我都不知你脑袋里到底怎么就藏着这许多的念头,本来我还担心其他报纸出来后会给咱们带来冲击呢,现在倒是彻底放心了。”
“呵呵,早在决定办这报纸时,我就已经把后面的应对都想到了,只等别家报纸出来推咱们一把。对了,还有最后一点,你让老周找些经常南北走船的漕帮兄弟,让他们把自己多年下来的见闻都说出来,然后再让咱们书局的人记下来后转化成故事刊登到每一期报纸上,我想这些故事足够吸引人,而且也能让我们出报更容易写。”
“这倒真是个好法子,我明日就让老周找人。”万浪再度拍案叫绝,随即由衷道:“这下我是真服了你了,真是什么都想到了,咱们纵横报想不赚钱都难。”
“我倒以为这点钱还是不够的,所以等真正稳住后,咱们就该做下延伸了,把咱们的报纸通过漕河卖到京城之外去。这也是我们相比其他书局最大的优势,通过漕帮的船只,咱们的报纸可以轻而易举卖到南北各地,如此一来,生意自然要比别家好做许多。”
万浪更是兴奋得站起身来,就在房中来回走动:“你等等,让我自己捋捋……”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把李凌说的这些经营之策一一复述出来,越说,眼中光芒就越盛,到最后更是哈的一笑:“真是绝了,只要照你说的办,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纵横报月出十万都不是难事,到那时……”
“到那时,咱们报上的广告就更值钱,能赚到的钱将是现在的十倍,二十倍!现在你相信我说的,书局只要靠一份报纸就能把所有都比下去了吧?”李凌也笑呵呵道。
“信了,我自然是信了。我决定了,到时就在府城,在徐州都办出报来,我要让咱们纵横报传遍天下!”
在高兴了一阵后,万浪才收住笑,又略略皱眉道:“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难题是我们必须解决的。”
“却是什么?”
“就我所知,那洛京月报是由京中最大的三家书局联手开办,别的不说,光是底蕴人脉,他们就强过咱们这些外乡客太多。我担心一旦真起了竞争,他们借势压人,用官府,或是某些帮会份子为难咱们却该如何应对?”
这一顾虑还真说到了点子上,李凌也立刻神色凝重起来:“这一点我还真没考虑到。不过商场之上竞争各出手段,还真有可能出现。”
“要不咱们把你的身份公开出去?你好歹是户部官员,多少有些用处吧?”万浪试探着问道。
李凌却摇头否决:“这儿可是京城洛阳,达官显贵无数,我这样的七品小官又能吓唬到谁了?说不定你亮出去起到的是反效果,让人越发不肯罢休呢。”
“那……咱们就委屈受着?”
李凌也蹙眉沉思起来,这个问题真不能不管,不然后患无穷。但自己是肯定没威吓力的,而朝中自己也没什么靠山,自己老师现在都只是个小小县令……靠山……突然想起了一点,当即起身来到前方书架那儿,把一个才放那儿没几日的匣子给取了过来,打开后,把里头的黄金腰牌递了过去。
万浪随手接过:“怎么,你是要我拿银子跟人买好吗……嗯?皇城司,提司?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在看清楚这块腰牌所代表的身份后,他顿时脸色一变,差点就站起身来。
倘若是半月前,看到这块腰牌,万浪的反应必然是“这皇城司又是什么衙门,能比你这户部官员还能唬人吗?”但到了今日,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因为就在这半月内,重新拿到捉拿官员并审讯之权的皇城司已成了洛阳城里风头最盛的一处衙门,他们已先后把十多名朝廷官员拿捕讯问,并把其中十人定罪,交刑部处置。
而据城中百姓所传,皇城司拿人那都是掌握了确凿证据的,而且这些证据之前都被罪官们藏得很好,不知怎的,却落到了他们手中。如此一来,皇城司就对百官产生了极大的威吓,莫说寻常小官吏了,就是部堂一级高官,都对其忌惮三分呢。
“既然在我手上,自然就是他们给我的。我的官职你不用报,真有官府的人欲栽赃陷害,你就拿此金牌给顶回去,谅他们也不敢与皇城司为敌!”
万浪不断仔细打量着手上这块沉甸甸的金牌,而后又抬头端详了李凌一阵,这才点头称是,随后又道:“我想今后无论你拿出什么对策,解决任何麻烦我都不会再感到惊讶了。有此一牌在手,就是洛阳府派人来我也能从容应对了。”
李凌只冲他一笑,随后又叮嘱一句:“别拿我的腰牌招摇,不然出了事,我都保不了你!”
“你就放心吧,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就此,万浪总算安心,高高兴兴地告辞离去。不过微笑着从他出门的李凌却心里清楚,商场上的事情自己固然能游刃有余地轻松解决,但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官场上的麻烦啊,到底该如何做呢?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新的麻烦也已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