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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管家杜长富已经命人将林府内外的琉璃灯盏燃起,葡萄果酒、珍稀佳肴纷纷端上案几。宴席分为男女两席,侍女小厮分立两侧,一切都井然有序。
竹园阁楼的二层,林止靠在栏杆上问:“你一向不爱这些场面上的宴会,怎么今日反倒来了?”
“听我娘说今日来的还有林府女眷。我这不是想来瞧瞧你那庶妹吗?”陈致远靠过来,顺手搭上林止的肩膀。
“我那庶妹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你最好别太小看了她。”林止警告道。
“带刺的花儿可比那些温顺的雀儿来得有趣。”陈致远眯了眯眼,又道:“边陲一战大胜,听说出了个勇猛人,生擒了南蛮猛将北禽其然。皇上大喜,封将的圣旨已经连夜派人送去。”
边陲一战,锦朝与南蛮打了整整三年。边境百姓深受战苦,早已民怨四起,此次得胜然是因为穆城生擒北禽其然,扰乱敌军军心,巧布兵阵。
“此事我也有耳闻。封将那人叫穆城,原是金甲军的一名伍长,靠着沙场战功升到都尉,这次回京述职应当就是将军。”林止看向陈致远,“看样子圣上很重视此人。”
“我朝文人名士不少,得力武将却不多。放眼望去,朝中也只有禁军统领夏挚、兵部的周中耀和都尉沈青三人能拿得出手。如今出了穆城,圣上重视也不足为奇。只是……”
“只是提到武将难免会牵扯进兵权的分配。如今朝中太子和成王争夺不休,若是再来一个穆城,这二位定然又是一番争抢。”林止看向陈致远,“两位皇子相争,苦得也还是你这个世子呀。等龙首渠修好之后,要不你还是告病罢。”
英国公府是皇后的母家,自然是太子一脉。陈致远作为英国公的唯一的儿子,身上肩负自然不止是一个英国公府那么简单。
“罢了,不提这些烦心事了!走,咱们去吃席!”陈致远一拍栏杆,潇洒地往楼下走。
林止摇摇头,跟了上去。
这次年宴摆的是流水曲殇宴,林府里有一条河渠,宴会的席位便设在河渠一旁,沿着河渠一路摆下。河渠中有一高台,舞伎在其中随着欢快的乐曲翩翩起舞,身姿曼妙,让人移不开眼。
林奕安的位子自然是在不起眼的角落处。今日林月满只露了个脸便告病回去了,倒是林月华被一众世家小姐簇拥着说笑,颇为得意。
看样子,要定亲的人是林月华。
林奕安斟了一杯果酒,忽然感到有一道视线在打量自己。她望过去,只见对面的一个锦衣少年嘴角带笑,对她遥遥举杯。
秋分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侧身挡住那轻佻的视线,不满道:“看那样子也是哪家的贵公子,怎的这般无礼,登徒子!”
“小姐,那位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立春低声道。
林奕安点点头,原来这就是李氏为林月华相看的人。
“往后避着些,那贵人不是轻易能攀附的。”
林奕安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尖叫打断。
奏乐声戛然而止,只见河渠的上方飘下一个竹筏,竹筏上躺着一个紫衣女人,脸色苍白,脖颈上一道青紫,显然是具死透的女尸。
“那,那可是女尸?”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吓得哭起来,见多识广的夫人们则要显得稳重得多,只偶尔在下方私语几句。
载着尸体的竹筏随着河渠飘过来,一时间之间众人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李氏神色慌张地冲到河边喊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竹筏捞起来!”
“林大人,这是……”第一个开口的是陈致远。
林振文神色尴尬,显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回道,“这,让诸位大人见笑了。今日府上出了事,实在是……”
这看上去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在场的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再留下只怕令林府难堪。于是陈致远拱手告辞:“既然林大人还有家事,我等也不再叨扰,陈某携母先行告辞!”
英国公府作了表率,后面的人自然也就识时务地告辞。
唯独一人,任人来人去,依旧岿然不动。
林振文心中暗道不妙。此人乃是督察院御史张景桓,行查鉴百官之职,不占党派,是天子近臣。之所以邀请他来,也是为了向天子表明自己并无结党营私之心。
今日死人的事情被他撞上,若是处理不好,指不定明日他便会参上他一本。
眼看尚书一职唾手可得,自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林大人,事关人命,老夫在此处多留片刻,还望林大人莫要在意。”张景桓拱手道。
林振文是何等的圆滑,当下回道,“这是自然。死的无论是家仆侍女,都要查明真相,严惩凶手才是。否则,外人还以为我林某治家不严,坏了林某的名声。”
“老爷,人捞上来了。是,是……”管家杜长富欲言又止。
看杜长富的样子,林振文便知这必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女。他突然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蹙眉问:“是谁?”
杜长富垂下头,“是柳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