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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已是深夜。
“立春。”林奕安揉揉睡眼:“府里的账册送来没有?”
“都在案桌上。”立春端着烛台走到案桌旁,见林奕安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便开始翻看账册。她有些心疼,劝道:“夫人,眼下时辰也不早了。这些账册留着明日再看罢。”
林奕安摇头:“这宣武侯府表面看着风光,实则摇摇欲坠。我实在放不下心。”
“侯爷是新贵,夫人您多虑了。”立春仍不放弃劝说。
林奕安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立春:“你可知柔然一仗有多难打?”
国家大事,立春自然是不懂的。
“柔然能一夕之间连破我朝十三座城池,无论多么勇武的士兵、多么厉害的谋士都不可能做到。”
是了。锦朝虽然文强武弱。但所谓武弱指的是少有武艺出众的将领。并非是指锦朝士兵的作战能力。且锦朝是个泱泱大国,人口众多,士兵数量绝对位于天下之首。
柔然不过是个边境小国。无论是从国力,还是从其他方面来看,都不可能连破锦朝十三城。
立春似乎有些明白了:“夫人的意思是……我朝有人……卖国?”
“无论那人是以何种方式出卖大锦的。有一点毋庸置疑,那人既然能够掌控我朝十三座城池的生死,想来必定权势滔天。”
这人既能出卖大锦至此,显然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若收复城池与这人的意愿相违,那么穆城面对的敌人可不只柔然,还有大锦权贵的高层。
立春沉默片刻,半晌才道:“夫人是忧心侯爷?”
“当然,我可不想刚刚嫁人就成了寡妇。”林奕安用尽量轻松语气说道。
对她来说,穆城是她的夫君,也是锦朝的将军。在她心目中,一个将领可以死在敌人手里,但决不能死于本国的政治内斗中。
她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她要未雨绸缪。
立春跟了她多年,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她皱眉:“可夫人想凭一己之力护住偌大的侯府,很难。”
这是实话。
如若事情真如林奕安所说。那么这所牵扯的就是朝堂争斗。且先不论这里头的水究竟有多深。单是一个侯府夫人想要插手朝堂之事,就已经是异想天开。何况还要左右乾坤?
查看账册的手顿了顿,林奕安道:“你要相信我。”
“虽然没有家族势力的支持,侯府也没有站稳脚跟。但是这些问题都可以解决。我需要的只是时间。”林奕安沉沉道。
“夫人。”立春突然跪下:“您要做什么,奴婢都会陪着你。”
“真的?”林奕安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我后头要做的事一个不慎可都是要杀头的。”
“奴婢从来都不怕死!便是杀头也无妨,奴婢正好到黄泉伺候您。”立春掷地有声地说道。
她怎么可能不信任立春呢?林奕安笑着将她扶起来:“放心罢,跟着我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林府。
林白薇坐在香满堂的门槛上,抬头看着满天星辰,在心里幽幽地叹口气:还有三天姐姐才能回门。
“也不知道姐姐在侯府过得好不好……”林白薇喃喃道。
秋分走到林白薇身边坐下:“小姐睡不着么?”
“我在想姐姐。”自从林奕安出嫁后,林白薇便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天都平平无奇,每件事都毫无兴趣。
“侯爷送来重聘,不会亏待六小姐的。”秋分宽慰道。
“听说姐夫天不亮就被召进宫,当天便挂帅出征。也不知姐姐会不会伤心啊……”聪慧如林白薇自然知道穆城一行困难重重。她觉得她的计划须得提前了。
“秋分,今日父亲是不是说过,明日府上会来贵客,要二姐好好准备?”林白薇突然想起什么,见秋分点头,她心下已有想法。
能让父亲特意叮嘱林月满好好准备的贵客,除了太子,实在没有第二个人了。
“殿下喝茶。”林振文不卑不亢地坐在下首,一双精明的眼藏着不为人知的算计。
太子呷一口茶道:“今日来林府拜访,也无甚大事,孤只想与林大人叙叙旧。”
户部的尚书,宣武侯的老丈人,可不得好好叙旧?
林振文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许多年,自然明白太子的拉拢之意。不过皇上最忌讳结党营私,他可不傻,只道:“听闻殿下喜好赏画。臣近日心得了一幅槐花春意图,不如殿下与臣一同品鉴品鉴?”
“好呀!”太子乐道:“咱们今日不论君臣,只论书画!”
“还请殿下移步书房。”林振文起身作请。
路上,他似是无意提起:“说起书画,臣家中有一女十分钟爱此道,倒也有些小成。若殿下不嫌,臣便将她一同叫来赏画?”
“林氏女多博学,孤早有耳闻,此番不妨见识见识。”太子应道。
林振文与太子会意一笑。东宫若与林府有了姻亲,里头的关系便大大不同了。
“臣女参见殿下。”林月满笑脸吟吟地福身行礼,她的声音婉转动人,听得人心神一荡。她今日一身浅紫色的纱裙,飘逸若仙,十分衬这幅槐花春意图。
似乎对林月满的表现十分满意,林振文介绍道:“这是臣的长女林月满,在家行二。”
“林二小姐果然姿容绝佳。”太子淡淡的应了一声,仍旧保持着浅淡而又疏离的笑容。
皇后早已与他明令,林二小姐不可为太子妃人选。他自然不会忤逆皇后,但与林家联姻是他拉拢户部最好的手段,他不可能放弃。
何况他想娶的人,也并非林二小姐。
林月满在品画,太子却在走神。
短短半日的画赏下来,林振文早已看出太子对林月满无意。
真是个不中用的女儿!如若得不到太子的喜爱,便是嫁进东宫,又能给林府带来多大的助力?真是枉费自己多年的栽培。
林振文见太子眉间已有倦怠之色,十分贴心地邀太子留下用饭。而太子也很给面子地应了。
两人走到园中的拱桥上,正欲在此畅谈之时,一个月衫少女从另一头跑上来,好巧不巧正好与太子撞了个满怀。
青丝拂过太子的脸颊,淡淡的花香像薄雾般将他笼罩。少女抬头,一双秋水盈盈的眼正对上他的视线。恍若在槐花树下初见那般美好动人。
“陈公子?”少女眼中惊喜之情难掩。
“放肆!”林振文呵斥,连忙对太子拱手赔罪:“这是臣的七女儿,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殿下么?
少女疑惑地看向这位常常以“陈公子”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无碍。”太子对林振文道:“孤与林七小姐是旧识。”
旧,旧识?林振文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一向不怎么关注的七女儿。
少女笑着点头:“女儿与陈公子确有几面之缘。”
“什么陈公子!这是太子!”林振文恨铁不成钢道。
“太、太子……”少女懵了,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跪下:“白薇给太子殿下请安!”
不同于林月满的娇媚,这声音里充斥着惶恐和不安,但并不影响它的悦耳程度。
太子含笑扶起林白薇,柔声道:“原本就是孤隐瞒了身份,唐突了白薇小姐。”
林振文看着太子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神情,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