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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如意料之中一样顺利。
柔然军心涣散,降的降,跑的跑,有那么一些铮铮铁骨的人也都死在黑甲士兵的长枪下。锦朝大军势如破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攻进宛陵郡。
林奕安站在城楼上,铁柱一行人围在她周围击杀那些意图为野格报仇的柔然人。直到传来浑厚响亮的号角声。
林奕安看看铁柱,她们知道,锦朝胜了。
依然还是在这个城楼上,林奕安的脚边是野阁的无头尸身。穆城踏着城楼的台阶一步一步上来。他还是林奕安记忆里的那个样子,身披银色盔甲,腰佩刀剑,面色沉静。原本已经模糊的面容在这一刻逐渐清晰起来。
是了,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她将与之度过一生的丈夫。
穆城在她的面前站定,凝神看了她许久。
小姑娘长高了,从前及他胸膛,现在已过他的肩头。面容也长开了,少了以前的一团稚气,如今看着竟有那么一丝美人的味道。
带着薄茧的指腹从她的眉头落到她脸上还未消退的红印上,穆城皱眉:“他们打你了?”
林奕安摸摸自己尚有些红肿的脸,毫不在意道:“你打架实在打得厉害,连破遂成、龙将关,还杀了他们的将领,他们实在气不过。”
实在气不过,就只能拿你女人出气呗。
林奕安笑笑,没再说话。
“委屈你了。”
穆城牵过她的手,想带她一同进城,然后她却站在原地不动。
穆城狐疑地回过头看她,林奕安笑得有些尴尬,小声地吐出两个字:“腿软。”
是啊,她原本只是个闺阁女子,看起来是这么的柔弱,胆子又这么小。被绑到柔然军营一定非常害怕吧。今日斩杀野格也不知道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勇气。肯定吓坏了。
想到这,穆城心中十分愧疚。她之所以遭受这些苦难,说到底不都是因为嫁给了自己么?如果她不是穆夫人,这些柔然人也不会绑她,也就不必遇到这些可怕的事情。
明明是个柔弱又爱哭的小姑娘。明明他娶她的初衷是想要保护她。看着她身上分不清是谁的血迹和有些凌乱的头发,以及脸上的红痕、手腕上被绳子勒伤的青紫。
穆城有些心疼,他将她拦腰抱起,任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穆城欲走时,林奕安瞧见欲言又止的铁柱,于是软软糯糯地开口:“铁柱他们是好人,你将他们留下,我还有事未与他们了结。”
“好。”穆城点头。
而铁柱却石化在原地。这声音、这语气,温柔得简直不成样子!这还是刚刚那个提着刀一脸冷漠的说‘野格将军,你打我的两记耳光,就用命还了吧’的女人吗?
这是同一个人?铁柱顿觉自己见识实在不够广。
穆城抱着林奕安一路走下城楼。他这才发现,她虽看着体态玲珑,但真正抱起来时,穆城才晓得原来她这么瘦,轻飘飘的,小小的一个。
林奕安的手环着他的脖子,安安静静地靠在他身上。
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救下她,那时她也是如此靠在他有些冰冷的银色盔甲上。这盔甲明明很冷,但这样靠着他,林奕安就觉得心安。
并列在两边的黑甲士兵的视线就没在穆城怀里的女人身上离开过。人人都想看看这位斩杀敌军将领的将军的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
明琅和老牛他们一直候在城楼下,见穆城这样抱着林奕安下来,老牛一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样子咂咂嘴,唯明琅面露担忧:“将军你……”
穆城给他一个眼神,明琅便识趣地闭嘴。
林奕安似乎意识到什么,她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穆城顾左右而言他:“会骑马吗?”
林奕安摇摇头,穆城的手轻轻用力就将她送到马上,随后他翻身上马,将她圈子自己的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无碍,你我同骑一匹。”
原本沉浸在大战获胜的喜悦里的士兵,见此情形都忍不住哗然一声。
这该死的夫妻情。
都是出门打仗,有的人已经怀有娇妻,有的人已经有儿有女,有的人却连个媳妇儿的影子也没看到。
明琅看着骑在马上的这对璧人,心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穆城,你这样待她好,是因为你本就是个热心肠的人,还是在你心里她是与旁人不同的。
“想什么呢?”老牛不知何时凑到明琅面前。
明琅回过神:“想这次回京能得多少赏赐。”
老牛撇撇嘴:“切,俗气!”
宛陵郡长年遭受战乱和柔然的剥削。现在已然是一座空城。
一路行至郡门府邸,竟一个寻常百姓也没瞧见。
林奕安随着穆城进了郡府大门,里面一片混乱,像是刚刚展开一场恶战一般。穆城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正殿,对身后的士兵吩咐:“黑娃,你先带我夫人去寻个住处。”
一般来说当军队攻入一座城,军中将领便会在当地的州府郡府暂住,直到慢慢恢复该城的秩序,等待朝廷信任的知府上任,他们的工作才算完结束。
是以,虽与柔然的仗打完了,但还有许多善后的事需要处理。
林奕安点点头,乖巧地跟着黑娃走了。
“黑娃,将军一般住在哪个房间?”林奕安问。
来到郡府后宅之内,黑娃指了指正中央的一个房间:“将军一般住中殿。”
林奕安眨了眨眼睛,指着离中殿不远的东厢房道:“那我住那儿。”
黑娃面露一丝为难:“夫人,那,一般是军师住的地方。”
军师住的啊,林奕安脸上闪过一丝失落:“那就西边的厢房吧。”
那儿虽离中殿不远,但距离还是有东厢房的两倍。林奕安有些郁闷。
原本她还打算能住的近些,同穆城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这个房间以前住的应该是个女人,里面的陈设布置看得出都有心思构巧在里头。林奕安走进去坐下,黑娃道:“夫人等等,我这便去拿被褥过来。”
黑娃给林奕安铺好床铺后,便告退了。林奕安一个人坐在里面等了很久,没想到先来的竟是明琅。
“在下突然前来,希望没有叨扰到夫人。”明琅拱手道。
林奕安给他倒了一杯水:“说起来这还是我与明军师第一回正正经经地见面。军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琅生得十分俊秀,更准确的来说是阴柔。这样的长相若是生在女子身上必然是个上乘的美人,可生在男子身上,尤其还时常行走在军营的男子身上,便觉得美则美矣,却无阳刚之气。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男生女相罢。
比起在战场上的样子,明琅此刻更加随性:“只是有几个问题想来问问夫人。”
“愿意洗耳恭听。”林奕安笑笑。
明琅:“夫人身在邺京,为何却被柔然人抓去?”
“你怀疑我?”林奕安语气骤冷,连脸上的笑也泛着寒意:“我奉皇后懿旨,护送手谕至各州府,途中不幸,被柔然人所劫。明军师,如此解释,可还合理?”
“数日前军中断食缺水,后来从清州运来六十万担的粮食,落的是州府的印。可我知道那印是假的,各州府也不可能在一夕之间拿出这么粮食。所以我心中一直存有疑虑。”明琅看着面前这个端着笑容的女子:“算算时间,正好是夫人赶来之际。”又问:“这批粮可与夫人有关?”
“那批粮可是在帮你们。”
“夫人毕竟是将军的妻子,我从未笃定夫人是来暗害的。”明琅默了一下,又道:“我只是有些好奇,夫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明琅笑言:“为何在将军面前,与在旁人面前,是两副样子?”
林奕安盯着明琅看了一会儿,缓缓道:“这自然是我与将军之间的事。军师嘛,自然还是应多操心军中事务才对。”
“还有。”林奕安凑到明琅面前,莞尔一笑:“军师似乎对将军十分上心。这是为什么呢?”
明琅别过头:“我与将军不止是上下臣属,还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原来是因为兄弟情谊。”
林奕安若有所思地点头,她在明琅身边慢慢踱着步子,忽而弯下腰,冲他甜甜一笑。
“我还以为是因为妒嫉呢……”
明琅眼神闪烁:“夫人在胡说什么?我与将军是兄弟!”
“兄弟?”
林奕安伸手捏着明琅的下巴,似笑非笑。
“可军师你分明……”
“是个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