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衣发现,这条山道有些特别,并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后期挖出来的。
她心里暗暗惊叹,这些人一定做了非常多的工程,这可不是一天之功。
谁能想得到,在距离京城并不太远的地方,竟然在暗中藏着如此浩大的工程,酝酿着如此大的阴谋。
走着走着,就看到山壁上开凿出来的一间间的小房屋。
里头都坐着一个人放着张桌子椅子,还有一张小小的石床,桌子上放着几本帐册一样的东西,还有笔墨什么的。
这些人的精神都不太好,有的困倦,有的长着浓重的黑眼圈,可见是长期熬夜所致。
看到他们来,这些人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满脸的都是警惕和惶恐,好像担心随时都有可能被带出去杀掉一样,如同惊弓之鸟。
这种神情实在是让人看得心酸,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经历过什么。
苏南衣的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夏染和老修是不是也是一样。
本来还以为,他们两个做的是简单的文字记录工作,并不需要付出太多的辛苦,不像其他的人一样,去推石头推小车之类的。
之前心里还多少有点安慰,但此时一看,在这里工作哪有什么轻松的,全部都是随时就可以丢掉性命的。
越是这样,苏南衣就越觉得对不住老修和夏染。
云景像是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苏南衣偏头看了看他,浅浅笑了笑,这是笑容落在云景的眼中,看起来十分的勉强。≈
其实云景的心里有何尝不难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保卫的国家,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到底是谁的错?是天子的错?还是臣子的错?
总之,不是百姓的错。
距离京城不远的百姓尚且过的如此艰难,可想而知,其他的地方又当如何。≈(≈
想到这些,云景就觉得忧心忡忡。
北离王府从始至终都是忠于国家,关爱百姓的,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到。
苏南衣翻了翻这些册子,看着他们的记录暗暗心惊。
正胡思乱想着,发现前面的一个房间里有点儿特别。
苏南衣目光一转,看到里边是有两个人。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首领身边的那个小队长说
“尊使有所不知,这里边有一个人,前两天生病了,差点死了,一命呜呼,这个老的会点医术,勉强把他给救了过来,目前还没有康复,所以,这一间屋子里是两个人。”
苏南衣抬眼对上里面的人,坐在桌子后头的,是一个老者。
他的脸上有许多皱纹,一双眼睛带着笑容,但是眼圈底下仍旧也是有掩饰不住的青黑色。
他的双手放在桌子上,看到他们过来,立即站了起来“各位辛苦了。”
他一说话就露出笑模样,带着几分讨好,在这种地方,必须得以这样的姿态才能够活得更加长久吧。
苏南衣看着老修,心头发热,一阵阵酸涩难言。
她曾经想过在这里头和老修相遇的情景,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夏染听到动静也转过头,他躺在那张窄小的石床上,气息有些微弱,偏头看过来艰难的,眨了眨眼睛,算是打过了招呼。
看到老修的时候,苏南衣勉强还能忍得住,但是眼下也看到了夏染这个样子,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也不知道夏染究竟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的,此时此刻如此虚弱的夏染,在苏南衣看来,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夏染在他的印象当中,一直都是神采飞扬,翩翩贵公子的形象,这家伙干什么事情都是极其讲究。
吃饭穿衣裳,小到衣服上的绣花,一个小小的扣子,都十分的精细。
吃东西的时候里头放错了一种佐料,他都能够尝得出来,舌头十分的刁钻。
苏南衣记得之前还曾经取笑过他,像你这样的人,得多多的赚钱,必须把生意做好了才行,不然万一有一日破了产,活都活不下去。
当时夏染是怎么说来着?
他拍着胸口说,本公子就算是破产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也能够东山再起,他绝对不会过穷苦的日子,更不会吃糠咽菜,那样的话,还不如死了的好。
当时就当是玩笑话,谁能够想得到,现在夏家没有破产,夏染也不用东山再起,可他却为了帮助他们,一腔孤勇,独自到这里头来受这种罪,冒这样的危险。
苏南衣声音有些暗哑,忍着满腔的悲愤说“人生病了,就这样扔在这里不管吗?”
小队长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之前,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按说这个人已经算是格外照顾了,若是放在平时,人手充足的时候,早就拉出去了。
不过是因为这阵子人手不好找,尤其是识字能记录的,所以才留着他这口气。
但是,这些话他不敢对苏南衣说。
首领犹豫了一下“尊使说的极是,现在人手紧缺,的确每个人都挺重要,尤其是他们这些会写字的,您放心,稍后我就会找大夫给仔细的瞧瞧。”
老修听这话心里有点着急,这是怎么个意思?
突然来了个好心的人?
他才不信呢,这样的好心背后,还指不定有什么歹毒的阴谋诡计。
要是打着看病的名义,把夏染给带走了,他们两个人再分开,那局势可就真的要糟糕了。
所以,老修连忙说“您放心,小老儿的确会些医术,以前是在村里做赤脚医生的,他就是一般的肠胃不适,消化不良,不太适应这里吃的东西而已,已经快要好了,您就放心吧!”
夏染的想法和老修一模一样,他也担心,如果被带走了,或者是安排到其他的地方,再和老修分开,那可就糟糕了。
“多谢您的关心,我已经感觉好多了,再过不了两日,就能够重新开工干活了。”
他勉强站起来,假装这大病初愈的样子,对苏南衣说。
苏南衣没有说话,目光悠悠地看着他。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此时心口堵得慌,说不出来。
堂堂的夏家家主,从来没有对人如此小心的说过话,哪怕入宫,也不过是谈笑风生。
见她不说话,老修和夏染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那个首领也不明所以,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或者是在打算什么。
云景察觉到苏南衣的情绪不对劲,接过话来说“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的干活,不要辜负对你们的信任。”
苏南衣刻意改变了声音,因为之前她是女子的声音,总是压着嗓子,难免会伤了声带,所以就用了变声丸。
但是云景不同,他本来就是男子,所以,他用了本来的声音,虽然面貌和之前完全不同,但是,他这么一开口,声音一出来,老修和夏染两个人瞬间就一震。
云景低头翻看着老修记录的本子拿起笔来,在最后一页上写了个字。
“你那个字写的不对,应该这么写。”
如果说声音相似,让他们俩激动不已,但眼下一看到这个字,看老修的心里直接就明白了。
他努力的压住心里的激动兴奋“还真的是,这个字小老儿不会写,献丑了,献丑了,多谢您的指教。”
云景略一点头,面无表情的轻轻捏了捏苏南衣的手指,提醒她不可再多做停留,否则,就该引人怀疑了。
苏南衣自然也明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如常。
她低头看看那本册子,又看看老修“你做得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