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尴尬过后,苏南衣也就恢复坦然,点头承认,“是,我与大师只有一面之缘,而且,写信之人与我的关系,是极为隐密的事,大师若是我,恐怕也不会毫无猜疑吧?”
意空笑了笑,“苏小姐说得有理。”
苏南衣微挑眉,“大师这个称呼有意思,果然有与众不同。”
“既是称呼,叫什么又有何区别,施主或者小姐,都一样。”
意空也不恼,一指院中的树下,“苏小姐,请过去说话。”
苏南衣跟他到树下,他拿出一枚令牌和一本医书,“苏小姐。”
苏南衣定睛一瞧,心口又是一跳,“怎么在你这里?难道是……”
“没有,老谷主很好,”意空微笑,“苏小姐不必担忧,这算是信物吧。”
“信物?”苏南衣接过令牌和医书,这是放在老谷主身边的东西,若非是非常信得过的人,他是绝对不会交出来的。
“正是,从今以后,贫僧便是药王谷在京城的分支负责人了。”
苏南衣眉心微跳,“大师是佛门中人,也管这些俗事?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贫僧明白,不过,贫僧与老谷主是挚交,他开了口,贫僧说什么也要帮忙的,苏小姐这下可放心了?你的父母就在终翠山中,那是贫僧出家的小寺庙,老谷主已经着手派人去接他们,你尽可放心了。”
苏南衣仔细想了一下,的确,她记得老谷主说过,有一个挚交好友,看破红尘去做和尚,但也不是真正的出家,说不定就走到哪去,还会讨酒喝。
她当时没怎么往心里去,现在一想,确有此人,只是她无缘得见。
至此,苏南衣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深施一礼道“多谢大师出手相救。”
“苏小姐不必客气,”意空微笑,“我稍后就赶往心月城外的上灵寺,以后就在那里,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就不与苏小姐同行了。”
“上灵寺?”苏南衣心头微动,“若是大师在那边安置好了,可否帮我个忙?”
“你说。”
苏南衣低声道“大师可知道前段时间大将军府发生的事?”
“听说了,是那些尸首的事吧?据说京兆府已经请了不少苦主前去,还发放了银两。”
“正是,”苏南衣点头,“但此事并非表面那么简单,我与您细细说明。”
……
辞别了意空出寺庙,苏南衣感觉到一阵轻松,重生以来她最为牵挂的就是父母,如今这方面放了心,她也轻松不少。
策马奔心月城,下午就回苏府。
刚一进院子,就感觉府里的气氛不太对,一路上遇见的家丁,都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她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本来想回院子,又调方向去前厅。
果然,还没到院中就听到苏师玉在发怒,一会儿摔盘子一会儿踢凳子,看来气得不轻。
她站在院中听了一会儿,管家还在低声劝,也假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师玉自己也不会说出来,事关他的身份,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个外室,是个私生子。
但多年来压在心里深处的怨恨,让他无法平静,之前以为老夫人就是嫡母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人家根本就是把他当傻子,只为要他辛苦赚来的东西,还要得心安理得,理直气壮……
更何况,还毁过他的前途。
他还记得小时候怎么用功读书,天不亮就起床,一直到深夜挑灯夜读,他一天都不敢懈怠。
后来却被人劫走,他还以为是天意弄人,没有做官的命,现在才知道,什么天意,根本就是人心。
他近乎发狂,唯有愤怒的砸东西才能缓解一二。
没过多久,管家也被赶出来,他抬头看到苏南衣,急忙迎上来。
“小姐,您回来了。”
“嗯,”苏南衣点点头,转身往外走,管家在后面跟着。
到了僻静处,苏南衣道“发脾气了?”
“何止,前厅里能砸的都砸了,”管家摇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老爷这样,不过这也难怪,也的确是太气人了,也……很可怜。”
苏南衣沉默了片刻,“他有没有说有什么打算?”
“没有,都被气疯了,哪还有理智说打算,不发泄完怕是不行,现在把我赶出来了,等等再说吧。”
“嗯,”苏南衣琢磨着,以苏师玉这架势,怕是不会善了。
她略一沉吟,“老夫人中风了,半连身子不能动,不会再好了,二房的人根本不会好好照顾他,就这么回老家,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管家缓缓睁大眼睛,他瞬间明白了苏南衣的意思。
如果苏师玉想报仇,一刀杀了固然痛快,但也没有什么意思。
有的人活着,得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管家点头,“是,小的明白,会找个机会说的。”
“说完就行了,怎么做在他自己,你不必掺和太多,这件事情到此为知,冷眼旁观就好。”
“是。”
苏南衣说完转身回院,管家看着她挺拔的背影有些恍惚,他忽然间觉得,苏南衣说这些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外人,冷静无比,看得极为透彻。
管家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小姐还是以前的小姐,但只是外表像,内心里却换了一个人。
无论是行事作派,还是那些手段,哪怕是一个眼神,都和原来不一样了。
管家吞了口唾沫,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他以后都要好好跟着小姐,这个府里,除了跟着小姐,再没有别的出路。
苏南衣不在意管家怎么想,和苏家的关系也算是断了,只等她和云景大婚,这里就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她一进院子,就看到云景正在树下玩耍,不禁欣喜道“景儿,你怎么在这里?”
云景见到她回来,高兴的跑过来,“娘子,你回来啦!我在这里等你呀。”
苏南衣理了一下他耳边的碎发,“不是说让你去小院等我嘛,在这里多没意思。”
“有意思,”云景指着掌心的球,“我在这里玩,等着娘子,怎么会没有意思呢?”
苏南衣牵着他的手,“走,我陪你玩一局。”
两人在树下玩球,树上的叶子悠悠飘落。
深秋,马上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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