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紫竹的话让林安颜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送她?什么意思?齐黎云去哪了?”
紫竹眼见林安颜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只好把上午的所见所闻都讲述了一遍。
“我和雏菊荷香她们四处寻找,最后打听到,今早有人看见齐黎云一路连飞带跑的去了藏书楼。”
“待到我们赶去藏书楼的时候,只有大管家张才和元翼叔在那里,说是已经有人为杜鹃治好了内伤,抬到就近的老爷院中休养了。”
“然后大管家跟我说,齐黎云眼见杜鹃无事,什么都没说的就从后门离开林府了。老爷知道后派了不少人去追,可那些人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听完紫竹的话,林安颜突然大怒的一掌拍在了书桌之上说道:
“林府护院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没了内力的女人都拦不住?”
说着,不等紫竹反应,林安颜就忍着剧痛穿上了鞋子跑了出去。
紫竹本想追上去,然而刚离开房门,她就听到身后屋内传来了一声巨响。
后头望去,只见那方用上好的云南铁力木整体雕刻而成的书桌,竟然一分为二,倒在了地上。
林安颜脚上的伤口还未包扎,此刻被脚布摩擦,很是疼痛,但他却顾不得许多了。
他知道,在这京北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贴满了齐黎云和她师兄师姐的缉捕文书。
虽然那文书上的画像是遮面的,但齐黎云的眉眼完的被描绘了出来。
那双眉眼,哪怕女人看了都心动,试问满大街的人又有谁会认不出呢?
担心杜鹃身体,又担心齐黎云在外被捕,林安颜此刻思绪极其混乱,以至于他都没发现,平日里从百花楼跑到林府后门这要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如今他半个时辰就跑完了。
来到后门处,林安颜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到紫竹口中的“林府大管家”张才此刻正站在门口,拿着一把大扫帚低头扫地。
林安颜一直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大管家张才。
听说当年林未革进城后,他是第一个跟了林未革的下人,算是林府资历最老的侍从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大管家,却总是对百花楼的女子们百般刁难。
平日里林安颜在时,他还顾着林安颜的面子,几乎从不去百花楼。
但每每林安颜外出,哪怕只有几天,回来后都能听到四位女子的抱怨。
知道杜鹃会功夫,张才就让杜鹃去做体力活,给整片的后竹林松土。
知道紫竹心地善良,就让她给经常翻墙进林府的各种野猫野狗冲洗,说什么免得畜生不干净让老爷染了病。
知道雏菊喜欢喝茶,他就让雏菊一个小女孩自己一人跑去京北城外百里的荒山采茶,说那里有什么靠人种植长不出的神仙茶叶。
最离谱的是有一次,张才看荷香去云影湖喂鱼,就让荷香给整个云影湖换水。
要知道那云影湖最宽处足有一里多宽,而且湖中央深不见底,林安颜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从来不知道云影湖还需要换水的。
因为种种这些事,林安颜不止一次的和张才翻脸。
但每次张才都一脸平淡的说什么,管家就要侍奉好林府家上下,不能对任何下人特殊。
其实林安颜心里清楚,不过是他平时太过护着百花楼的女子,以至于他在林府时,杜鹃四人几乎和张才平起平坐。
所以后来林安颜出门,不管去哪里,不管林府谁人问起,都是说一天就回,时真时假,让张才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和林安颜极其不对付的大管家,此刻竟然亲自在后门扫地。
这种活,张才从来不屑于干的。
林安颜心里清楚,这人扫地是假,恐怕受命在这里阻拦自己才是真的。
毕竟除了他,林府上下再厉害的高手也不敢拦着林安颜做任何事。
“张才,我不管我爹和你说了什么,我是这里的大少爷,你马上给我滚蛋,敢拦着我出去,我要你好看。”
听到林安颜的话,张才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那副谁看都觉得假的微笑。
只听张才掐着公鸭嗓,用那让人听到就起鸡皮疙瘩的尖细嗓音说道:
“少爷,您也知道我张才是个废物,学了四十年的武功,就那么小小五重天的本事,哪里拦得住您啊?不过老爷确实有令,您去跟老爷说吧,别难为小的了。”
林安颜这一上午本就内心烦躁,此刻张才的话更是让他的火气瞬间上来了。
好一个小小的五重天,对着从来不曾习武的林安颜说这些,不是威胁又是什么?
不知为何,林安颜突然想起早上齐黎云说过的话。
莫不是那本《无敌剑法》真的那么神奇,能让自己读出内力来?
想到着,林安颜不由得发自心底的冷笑。
“好,今天小爷就那你这个五重天试试手。”
心里想着,林安颜三步并作两步,瞬间跑到了张才面前,迎面就是一拳。
这一刻林安颜的动作之快,拳罡之猛,远超张才的想象,迫不得已的张才只好挥起扫把硬生生的拍下了林安颜这一拳。
他毕竟习武四十年,而林安颜又从没有学过什么正经套路,一招过后,他就反应了过来。
只见张才一把就把扫把砸向了林安颜,趁着林安颜躲避的刹那,张才双手合十,运气身,直接拍出一掌。
林安颜眼看那一掌离自己还有一尺的距离,然而胸口却像被巨石击中一般,瞬间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未等林安颜爬起来,张才跟上就又是一巴掌,直接扇在了林安颜的下巴之上。
可怜林安颜的下巴,昨夜刚刚挨了齐黎云一巴掌,如今张才又是一下。
被扇晕的林安颜只感觉周围天旋地转,他又怕张才在出手,只好挥拳凭空乱打。
然而这种王八拳岂能打中张才这种习武之人,只见张才瞅准一个空隙,一脚踹在了林安颜的左膝之上。
刚刚才稍微能站起身的林安颜隐约听到左膝咔的一声,就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被膝盖处剧烈的疼痛刺激而稍微清醒了一些的林安颜怒视着一脸微笑的张才。
“他妈的,这个王八蛋公报私仇是吧。”
心里骂着,林安颜却又别无办法。
这几下交手让他清楚的意识到,齐黎云所说是真,刚刚那一拳的威力让他相信自己绝对有了内力。
但是他同时也明白了,习武之人之间的较量,只有内力远远不够,招式套路缺一不可。
恐怕正如齐黎云所说,早上他之所以能重伤杜鹃,恐怕就是杜鹃没有防备而已。
可他一个读了一晚上剑谱的人,怎么可能打赢眼前这个习武四十年的五重天管家呢?
突然,林安颜想起早上误伤杜鹃时的那一指。
那一指看似轻描淡写,但林安颜隐约感觉那一指似乎对应着《无敌剑法》中的某一招。
“以指为剑峰,以臂为剑柄,调动身之力,似乎空手也能用出剑招。”
林安颜心里盘算着,此刻的左膝恐怕难以支撑他再站起来,但是右腿还有力,如果突然单腿蹬地,也许就可以有一次近身的机会。
一次机会,如何刺中张才呢?
林安颜闭上眼仔细的回忆着《无敌剑法》中的每一招。
“群星落不行,一击没法必中。”
“云剑入天不行,自己的功力恐怕还刺不出书中那效果。”
“鹤游也没戏,自己现在只有一条腿能动,没法用这么灵动的剑招。”
一旁的张才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个正单膝跪在地上,不知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的林安颜。
此刻他也在犹豫,要不要趁机报复一下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大少爷。
甚至,如果有可能,能不能完成那件他二十年前就该做的事。
想到这,张才赶紧摇了摇头。
时机不到绝对不能动手,更何况还有一个连他都摸不清底细的老人此刻就在暗处。
恐怕他只要漏出一丝杀气,下一秒就要身首分离了。
然而此刻的张才还不知道,林安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无意识的领会到了剑客们可能要几十年才能领悟的高深剑意。
无剑似有剑!
然而张才还没来得及反应,林安颜就突然一下睁开了眼。
只见他右脚点地,以常人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冲到了张才的身前,右手伸出两指,直直刺向张才。
以为林安颜和一开始一样只是气势惊人,张才并没有多想,直接对着林安颜的右臂一拳轰出。
然而就在他要砸中林安颜手臂的一刹那,林安颜整个右臂灵巧的一转,竟然绕过了这一拳,直指张才的咽喉处。
“够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林安颜瞬间停下了手,而张才则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林安颜的中指指甲已经刺透了自己咽喉处的皮肤。
如果林未革的声音晚响起哪怕一丁点,恐怕他已经是一具被刺穿喉咙的尸体了。
林安颜缓缓的收回手臂,扶着左膝慢慢站起。
不知是因为战胜了五重天张才而兴奋还是因为刚刚差点杀了人而后怕,此刻的林安颜内心一阵悸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中指指甲上的血如此的醒目。
此刻的林安颜浑身泥土,下把处也是明显的淤青,嘴角还有血渍,而脚下那双白靴子,也早已因为脚伤出血而被染红。
林未革背着手走上前,皱着眉打量了林安颜一番,而后一巴掌打在了张才脸上。
“张才你疯了!我让你拦着安颜别乱跑,你竟敢动手。”
此刻的张才,脸上早已没了那标志性的假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呆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习武四十载,刚刚竟然差点被一个从未练过武功的少年杀了。
眼见张才不说话,林未革不知为何,只说了一声滚,就任由张才离开了。
直到张才的身影消失不见,林未革才回过头来,一脸担心的望着林安颜说道:
“安颜你这是怎么回事,伤势如何?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然而林未革的话半句都没传到林安颜的耳中。
只见林安颜抬起头,眼神炽热的死死盯住林未革,缓缓举起了那还沾有张才血渍的手,声音颤抖的说道:
“爹,你看到了吗爹?我会武功了,我不用去拜师了,你能把咱家的秘密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