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发生了这种事,吴鸿也懒得再管什么醋不醋的了,反正早回家晚回家都要被家里老头子一顿骂,索性先去散散心。
他沿着村外的小路一路行走,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条小溪旁。
不远处有几个妇女正在洗衣服,她们看到吴鸿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皆是掩面一笑,抱起洗衣桶朝着更远处快步离开了。
吴鸿也懒得离她们,只是找了一块看着还算齐整的大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随手将醋葫芦丢在了一旁。
溪流清澈,几条小鱼从面前游过,春暖花开,远处的柳树也已生出嫩柳,大地铺上一片绿意,身处其中,便是有天大的事,人的内心也仿佛能顷刻间平静下来。
吴鸿望着面前的小溪,怔怔出神。
村里人都喜欢这条小溪,妇女们会来洗衣服,到了夏天,孩子们也爱来这里玩闹戏水,这条小溪就好像村里人们的家人一般,守护者村子一代代的成长。
然而即使这样,村里也没有人知道这条小溪从哪里来,又流向哪里去。
毕竟江南多水,千百条大江细河流经这里,一条小小的溪流,没人会在意。
可是吴鸿却知道一切。
小时候,少有朋友的他,曾与家里老汉大吵了一架,然后他就一个人跑出来,沿着这条小溪走啊走,走啊走。
小溪的尽头是一个山洞,洞内漆黑无比,不知深浅。
吴鸿曾经坚信,那洞中一定隐居着一个老人,那老人会教他绝世武功,传他绝世珍宝,然后他就能拿着珍宝,靠着武功,纵横江湖,睥睨天下。
可惜儿时的梦总是在长大后轻而易举的破碎。
成年后的吴鸿,曾背着一个装满了红薯地瓜的竹筐,满心激动的走进过山洞之中。
然而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地的鸟屎,他一个不小心,脚下打滑,吃了一嘴。
心里想着,吴鸿从怀中掏出了那本破旧的“武功秘籍”。
如果不是上个月花十枚铜板买了这个玩意,吴鸿今日本来能大大方方的把阿澜的醋钱结了,然后与她聊聊天,谈谈理想,再开开心心的回家挨骂。
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如果能回去,吴鸿就是耍破嘴皮子,也一定要让那老道士再便宜他两个铜板。
吴鸿不是一个喜欢后悔的人,他知道“后悔”二字,是人世间最没有的字。
眼下他只能尽快的学会本事,尽快的出去闯荡出名声,他可不愿意让阿澜等太久。
于是乎,吴鸿盘腿坐在大石头上,翻开秘籍,有模有样的修炼了起来。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遗迹自同,勿约而幽明斯契,稽其言有微,验之事不忒,诚可谓至道之宗,奉生之始矣。
假若天机迅发,妙识玄通,成谋虽属乎生知,标格亦资于治训,未尝有行不由送,出不由产者亦。然刻意研精,探微索隐,或识契真要,则目牛无全,故动则有成,犹鬼神幽赞,而命世奇杰,时时间出焉。
引丹田之气沿督脉上行,任脉下归丹田。如此待小周天三十六圈。由慢至快。气归丹田后,双掌前推,掌心向前,掌指朝天,气行两掌。双掌指下垂,掌指朝下,掌心朝下,迅速收回,左手掌心对准气海穴,右手掌心对准命门穴,真气随手式成螺旋状贯入气海、命门两穴。汇于丹田内。如此意守下丹田一柱香的时间。待此功练有一定功力,能收发自如,有抗寒之功时可修第二重。”
小时候阿娘还在,她送吴鸿上过几天私塾,虽然读书没读出什么名堂,但好在大字吴鸿还算认识几个,这本秘籍虽然读起来晦涩,但远远算不上难懂。
他就这样坐在石头上,按照书中所写,从中午一直练到日落西山,一下午练过来,吴鸿练得腰酸背痛,连两条腿都麻了。
吴鸿欣喜的低头看了看全身,只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周身徘徊,神奇至极!
练功有了长进,今天发生了一切在吴鸿看来也不过就是一时的尴尬了,眼看太阳即将落山,吴鸿也不敢耽误太久,连忙合上书本拿起葫芦,朝村子的方向跑了过去。
傍晚时分,吴鸿终于回到了家。
他犹豫片刻,还是咬了咬牙,一把推开了大门。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扫把木棍,也不是老人的痛骂声,而是一阵冰冷的眼神。
一对陌生男女坐在院子里,男子冷眼盯着吴鸿,那眼神仿佛腊月冰霜,只一眼就让吴鸿心寒胆颤。
老人笑着从屋里端出一盘饺子,看到吴鸿回来,老人瞬间变了脸色,突然大骂道:“他妈的!让你打个醋,你去给老子现酿了是吧!还站着干嘛?快过来帮忙招呼客人啊!”
吴鸿愣了一下,赶忙应和着接过老人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
饺子的香气飘进鼻子里,吴鸿只一闻就知道,这是一盘韭菜猪肉馅的饺子。
那盘饺子冒着热气,一个个白嫩嫩圆滚滚,看着就让人流口水,每个饺子都是皮包馅大,满满的猪肉透过皮,隐隐泛着诱人的油光。
吴鸿望着这盘饺子,再看了看身旁的两人,心中不由得一阵暗惊。
要知道,就连过年,他家都不一定能吃上这么多肉的一盘饺子,如今那个抠门的老头子竟然为了这两个陌生人包了这么大一盘,显然这两人的身份不可小视。
吴鸿盯着那两人看了半天,只觉得男子俊美无双,女子也是宛若天人,从小在村里长大的吴鸿,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两张脸,心中满是疑惑不解。
这两人看衣着样貌,绝对不是村里人,甚至不是镇上的,而且看他们的模样,与自己应该差不了几岁,这般年纪也不该是老人的朋友,那这两人究竟是谁?
“哎呦!”
心中正想着,吴鸿突然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回头一看,竟是那老人又端着一盘饺子走了出来,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
“他妈的,天天屁事不干,赶紧去洗把手吃饭了!”
吴鸿有些哀怨的看了老人一眼,也不多说话,回身朝屋里走去。
四个人在院中坐定,老人举起杯子,露出了吴鸿从未见过的和煦笑容,轻声说道:“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陌生男子举起杯,恭敬说道:“家父曾有托与您,这些年麻烦您老了。”
老人哈哈一笑,举起杯一饮而尽,煞是痛快。
吴鸿也陪着喝下一杯,烧酒进肚,翻上一股醇厚的香气。
他惊讶的看着手中的杯子,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绍黄酒?”
绍黄酒是江南地区的一种美酒,酒色琥珀,透明清澈,味道更是陈香无比。
吴鸿赶忙斟满一杯,放在鼻尖处闻了闻,而后又抿了一小口在嘴里细细品味。
酒液香气在口中散开,甜中带酸,酸中带苦,苦中带辛,辛中带鲜,鲜中还有微微涩味,只此一口,酒不醉人,人心已醉。
“这。。。这酒至少得十五年了吧!”
男子瞥了吴鸿一眼,轻声道:“三十年。”
“三十年?!”
绍黄酒自古以来就是有名的陈酿美酒,越老越香,然而经历过那三国争霸的一场大战,如今市面上二十年以上的老酒已经不多,三十年陈酿更是早已有价无市。
前两年村里首富陈大海娶小妾的时候,吴鸿有幸喝到了一次十年陈酿的绍黄酒,据说那一坛就得五十两银子,这三十年的陈酿,价钱可绝不只是简简单单的翻三倍,甚至可能要翻三十倍!
吴鸿有些颤抖的放下手中的酒杯,突然有些不敢喝了。
三十年陈酿的绍黄酒,就是皇上也不一定喝过吧,他一个乡野村夫,何德何能消受啊。
那陌生女子看到吴鸿这幅样子,朝他举杯道:“小哥喝不惯这酒?”
吴鸿连忙点头道:“喝的惯。。。喝的惯。。。”
老人看到儿子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不由得轻哼一声,举杯说道:“咱们喝咱们的,别理他。”
吴鸿看着三人在他面前推杯换盏,只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虽然三人话语之间皆是十分客气温和,但那男子却一直面若冰霜,眼神中也始终有股深不见底的寒意,而他身旁的女子虽然偶尔会露出笑意,但依然难掩神情中的悲哀。
老人虽然一直笑呵呵的,但是吴鸿跟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他能看出,老人的心里一定也是难过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鸿实在难忍心中的好奇,于是端起酒杯敬酒问道:“我叫吴鸿,不知两位从何而来,该怎么称呼?”
男子瞥了他一眼,举杯喝了口酒,却并未说话。
女子笑了一下,轻声解释道:“我叫林今墨,这是我哥哥林安颜,我们从京北城来的,家父曾是吴伯故交。”
京北城?林家?
吴鸿皱眉饮下一杯酒,心中疑惑更深。
这名字,好耳熟啊。
“鸿哥哥,鸿哥哥!”
正当四人吃饭喝酒之时,一阵焦急的呼喊声从门外传来。
众人抬头看去,却见阿澜跑进小院,满脸的焦急神色。
吴鸿赶忙站起身迎上去问道:“怎么了阿澜?”
阿澜看到那陌生男女也是一愣,而后顾不了许多,赶忙摆手说道:“不。。。不好了,阿娘。。。阿娘出事了!你快救救阿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