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见丙火像箭一样冲着出口跑去,贺舒当机立断窜上餐桌踩着桌子直线穿过去追丙火,他就像一头身姿矫健的猎豹,周身带起的风中都藏着属于猎食者的压迫感。他速度太快平衡感又过于惊人,几个呼吸间丙火就近在咫尺。
贺舒纵身一跃,硬生生堵到他的面前。
场内微弱的灯光下,丙火额角青筋隆起。
他突然侧头压着嗓音说了句俄语,不知道是在骂人还是在下指令。
贺舒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右手虚虚握着不甚锋利的餐刀,“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
丙火显然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不过他倒是认清现实——想走,得先打赢眼前这个人!
他握紧匕首,压低身体,深邃的眼窝里满是凶悍的怒气,下一秒,他如同发怒的雄狮一般朝着贺舒扑过来,那挥着凶刃的小臂上肌肉纠结,近身缠斗时每一下都是要命的杀招。
贺舒拎着餐刀浑然不惧地同他短兵相接。
两人的动作都太过敏捷有力,那频繁的金属摩擦相交的声音简直让人汗毛倒竖,很多时候别人刚从上一秒那与死神错身而过的杀招中惊出一身冷汗,他们已经在刀口下再度交手数次了。
与背水一战的丙火相比,贺舒这位恐怖袭击中的“受害人”反倒显得太过平静,仿佛这样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近身搏斗都不能加热他眼底的冷漠。
尽管丙火每一次出手都狠辣致命,可只要是内行都能看出来,丙火已经落了下风。就算他再怎么强攻突进,都像一拳打进了面团里,贺舒总能不慌不忙地接下来,根本没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重创。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丙火的体力在飞速流失,贺舒这个怪胎却越打越凶,他的打法越发激进,仿佛是摸透了丙火底,开始肆无忌惮地困着他打。甚至有时只是一个出其不意的肘击,都能让丙火握着匕首的手一阵发抖。
诚然丙火刚猛,敏捷,格斗意识极强。
可以上三点贺舒有,甚至比他还更胜一筹。
最重要的是,贺舒不抢时间,他只要把丙火留下就够了。
两人交手很快,时间也不长,可丙火的冷汗已经下来了,看着贺舒的眼里透露出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焦急和悚然。
就在这时,贺舒突然毫无预兆地侧了一下身,右手握着的餐刀朝着无人的方向顺势掷出,不过是刚脱手的功夫,就听黑暗中传来一声金属的撞击声。
他微微侧头,右腿一伸,勾住身侧木椅的横梁往外一掀,木椅在空中打着转儿朝他斜前方飞去。然而还未等它落地,就听凭空一声巨响,一段雪亮的光乍现在黑暗中,如切豆腐般将木椅劈成两半。
它出现消失之间不过瞬息,那冷兵器独有的光落到贺舒眼里,却让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仿佛不能自控地抖了抖。贺舒他盯着木椅中被劈开的缝隙轻“啧”一声,整个人身体扭转,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出现重新出现在丙火身侧,他也不回头,身侧的椅子再度被卷起朝后飞去。
就在贺舒照着丙火的颈侧竖掌纵劈下去的同时,第二把椅子以同样的方式在贺舒刚刚站立的位置被劈成同样的两半。
丙火连忙伸手格挡,却被巨力推得倒退一步,他错愕一瞬,只见贺舒一反常态,不仅没继续追击反而连续三次侧身后仰,步法精妙地连退数步,这才后脚微微一错,以刁钻的角度站定在通往出口的必经之路上。
一阵细微的风刮过丙火脸侧,他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黑影一晃,一道身影诡异地出现在他身旁,他的脸苍白瘦削,颧骨往下大半张脸都在阴影中,气质嶙峋而孤冷,就像他手中的太刀一般,枯瘦锐利。
他漆黑的眼珠子动了动,低声说了句贺舒听不懂的鸟语。
“……是你?”贺舒微微眯起眼看着他,很快就想起这个上来就偷袭的货色是哪个旧仇人了,他冷笑一声,“我没找你算账就算了,你竟然还敢跑到我面前来。”
——这人正是之前在武当山上将己土救走的戊土。
男人无动于衷。
外面警笛声越来越近,丙火皱起眉,一偏头,两人快速地交流两句。
握刀的戊土眼神一立,蓦地竖刀于前,丙火也跟着分开双腿握紧匕首,朝着贺舒第二次压低身体。
贺舒哼笑,脊背的肌肉不动声色绷紧,“行啊,一起上吧。”
戊土毫无征兆的原地消失,丙火跟着纵身一扑,手上的匕首重重的划下。
锐器的破空声和杀机在风里,一明一暗,如纠缠的藤蔓从左右包抄而来。贺舒身形不动,抬脚轻踏一步,顿时周身内力如泄洪般汹涌而出,一下就把已经逼到切近的戊土给震了出来。
戊土身形一晃,太刀却是毫不迟疑地斩下来,与此同时,丙火的匕首也到了。
两柄利刃裹着空气里还未散尽的硝烟的味道直冲着贺舒的面门和胸口而来,他脚下猛然一个滑步擦着丙火的匕首斜退一步,右手一扣他的手腕,五指一错,小臂和大腿同时发力,整个人以右手腕为支撑点飞起一脚蹬在丙火的胸口,如一只拔地而起的鹞鹰,凌空后翻。
电光火石间,他身后戊土的太刀横向划出的寒光堪堪扫过贺舒身体下方。
丙火一声闷哼,咽下口头一口血,捂着抽筋的右手倒退一步。
戊土刀势未尽悚然抬头,只觉一片阴影从他头顶翻过,他直觉不好,前冲一步扭回身反手又是一刀。
此时贺舒翻身下落,本该顺势踢中他脑勺的右脚只够擦过他的太阳穴,贺舒一击不中,落地之前左手一拍地面得以缓冲的同时,双脚落地,精悍的腰在散乱的衬衫内绷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度,干净利落地挺身而起。
扭回身的戊土顾不得头侧火辣辣的痛感,刀刃调转,水泼不进的刀光一刻不停地朝着刚刚站稳的贺舒铺天盖地而去。
在他身后,丙火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
贺舒的目光越过来势汹汹的戊土落到丙火身上,面色一沉。
利刃反射的寒光已经近的快要落进贺舒眼里,他这才身形一动,如一条灵巧的游鱼钻进刀锋织就的网里。
然而戊土有心不让他近身,也不冒进要杀他,只是使足了一个缠字功,出手见间愈发神出鬼没,就算是贺舒空有一身的本事,在手头没有趁手兵器的时候,想摆脱一个铁了心要绊住他的忍者也不是一时片刻能做到的事。
眼见丙火成功脱身,贺舒眼底发狠,他瞅准戊土一个破绽,侧头避过刀刃,左臂一挡,右手攥紧照着戊土大臂内侧就是一记重拳。
这一下太狠,戊土险些连自己从不离手的太刀都要握不住了。
然而这还没完,贺舒那让他们频频吃亏的柔韧身体,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也能悍然发力。他整个人宛如一张绷到了极致的弓,直接飞起一腿直将戊土踹飞出去。
只听轰隆一声,戊土并不高大的身体炮弹一样撞翻了餐桌,被扣在里面。
躲藏在周围的人们如惊弓之鸟,一阵尖叫。
贺舒一步窜过去,然而就是短短的被翻倒的桌椅遮住视线的几秒钟,刚刚还狼狈不堪的戊土却凭空消失不见了。
贺舒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可还不等他定神去找,就听一阵石破天惊的玻璃破碎声在他耳边炸开,他猛地避过身抬手挡住眼睛,一片细碎的玻璃片擦过他的手背,带着血落到地上。
临街的窗户玻璃被子弹击碎了!
上一句骂娘的话还没从他脑袋里散了味儿,这回贺舒直接把脏话骂出了声。
在快要掀翻棚顶的尖叫声中,他也顾不得比老鼠还难抓的戊土,拔腿就往记忆里周壑川藏身的地方跑。
还没等到地儿,宴会厅的立柱后面斜喇喇伸出一只手把他往里猛地一带。
贺舒强忍住回手一拳的本能反应,身体比大脑更快的把面前的人从上到下摸了一通。
他喘一口气,“伤着没?
周壑川按着他的肩把他抵在柱子上,将他整个人都拢在自己保护内这才压低声音说:“我没事,对面有狙|击|手,你别再往空旷的地方跑了。”
仿佛附和他的话一样,不远处又是一声令人心惊胆战的枪响。
贺舒眉角一跳,忍不住骂道:“这群瘪犊子到底他妈多少人接应?这么嚣张?”
“狗急跳墙,”周壑川仿佛聋了一般,在满室刺破耳膜的尖叫声中,他仍旧面不改色,还有心情调侃贺舒一句,“两员大将差点都折在你手里,可不是要急得火上房?”
一提这个贺舒就来气,觉得自己脸都丢尽了,一想到自己忙活了一通连个屁都没留下,他就恨得咬牙,往日提剑右手也跟着痒得抓心挠肝,“下次再这种场面我非得带上我的剑,谁想跑,我就把他腿锯了!”
“别,”周壑川躬身把脑袋窝进贺舒的肩窝,懒懒地说:“携带管制刀具加倒卖文物,够你进去蹲到HellHunter倒台的。”
贺舒翻个白眼,他刚要说话,鼻子忽然抽动一下,喃喃自语:“怎么有股血腥味?”
周壑川没动,顿了好半天才嘟囔一句,“狗鼻子。”
贺舒吓了一大跳,赶紧上手摸,“伤哪了?!我看看!”
周壑川赶紧抓住他的手,往他耳朵里吹气,“往哪摸?给我摸硬了一会儿见着警察我怎么说?”
贺舒:“你还有心思贫!”
周壑川松手搂住他的腰,在昏暗中摇摇头:“真没事,可能是被流弹擦伤了,之前都没感觉,让你摸一把才觉出来疼,小伤。”
贺舒不知道他伤了哪也不敢动他,仗着没人看得见,只能不轻不重地咬住他的下巴,瞪着他含糊地说:“让你躲起来还能被伤到!蠢死你!”
周壑川一手支在柱子上,一手拨弄他耳边汗湿的头发,叹口气说:“比不得大佬单枪匹马揍扁场。”
贺舒一噎。
周壑川低沉地笑了一下,松开他,退后两步,两人同时向后看去。
只听一声闷响,锁住的大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打开,荷枪实弹的武警裹着清新的空气和明亮的光冲进来,如一记强心剂,将在场所有人心头笼罩的恐慌一扫而尽。
人群中强忍住的哭声终于在这劫后余生的时刻得以释放。
贺舒和周壑川谁都没有出声。
他们都知道,宴会厅外的世界一定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这一场硬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