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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青梅的反应越来越厉害了。
吃什么吐什么,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姝儿知道,瞒不下去了。
青梅在一次剧烈地呕吐之后,说道:“这要瞒到什么时候?”
姝儿沉吟片刻,说道:“我只怕,你怀孕的消息传出去,有人会烦恼。”
青梅说道:“可是这样的大事,总该让可汗知道啊。他是这孩子的父亲,老来得子,不知道会多欢喜。”
姝儿道:“你哪里知道世事的险恶。我总想,尽量让胎儿再稳固些,多拖些日子,总是好的。”
青梅有些不以为然,说道:“小姐也忒小心了。这是可汗的骨肉,有什么凶险?谁还敢伤害他不成?”
姝儿叹道:“但愿是我多虑了。”
青梅笑眯眯地抚着肚子,说道:“想不到我要做娘了。也不知道是个儿子呢还是个女儿。”
姝儿笑道:“瞧你那心急的样子,还早着哪。”
青梅有些害羞地说道:“自从从富贵城回来,还没有见过可汗,也不知是不是把我忘了。”
姝儿取笑道:“这可真是转了性子了。从前一听说侍寝就愁眉苦脸的,如今几天不见,倒惦念起来。”
青梅道:“你没有经历过怀孕的过程,无法了解这种奇妙的感觉。如今不一样了,我有了他的骨肉,这一生一世,就和他拴在一起了。”
姝儿听了这话,微微一怔。
一个原本青春妙龄的少女,只是因为肚里的一块骨血,就心甘情愿地连带着,连那样丑陋的老男人也不嫌弃了。可见,对于女人来说,孩子是多么的重要。
姝儿微笑着说:“早晚是要告诉他的,既是如此,你自己拿主意吧。”
正说着,从外面进来一个侍女,来到门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礼。
青梅看时,见是可汗宫中的女侍。
青梅问道:“可是可汗叫你来的?”
侍女道:“正是。今天登里王子凯旋归来,可汗十分高兴,多喝了几杯,指名要姑娘您侍寝呢。”
姝儿笑道:“这就来了。”
青梅说道:“待我换件衣服,这就去。”
精心打扮了,欢欢喜喜地随着侍女一道出去。临到门口,回头望了望姝儿。姝儿点点头,以示鼓励。青梅含羞一笑,匆匆而去。
姝儿倚门远望,想道,远征的人儿回来了,他还好吗?
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
二
可汗一见青梅,就满面笑容地说道:“快来,陪我说说话,我今天很高兴。”
青梅款步走近,说道:“难得可汗还记得奴婢。”
可汗笑道:“一定是吃醋了。这些日子,尽陪着王后了,是有些冷落了你。”
可汗搂着青梅,忽然有些奇怪地道:“怎么仿佛瘦了许多?女人还是丰满些好看。”
青梅娇羞地说道:“最近奴婢有些胃口不好。”
可汗道:“怎么还自称奴婢?我不是说了吗,以后你就是我的妾室了。”一边说着,一边在青梅身上摸索。
青梅捉住可汗的手,说道:“今晚妾身不能侍寝。”
可汗一愣,道:“却是为何?”
青梅附在可汗耳边,低低说道:“妾身怀孕了。”
可汗吃了一惊,有些反应不过来。
“怀孕了?有多久了?”
青梅吃吃笑道:“快两个月了。”
可汗又惊又喜,道:“怎么也不告诉我?”
青梅嗔道:“从富贵城回来,几曾见过你?一见王后,你都把妾身忘到脑后去了。哪里还有机会告诉你?”
可汗哈哈大笑:“想不到我都六十岁了,还能生儿子。真是可喜可贺。”
可汗小心地摸着青梅腹部,开心地合不拢嘴:“老蚌结珠,非富即贵,此子将来必成大器,你也算立了大功一件。我要重重赏你。说吧,想要什么?”
青梅道:“妾身什么也不要,只求能和姝夫人住在一起,将来一起抚养孩子长大成人。”
可汗一皱眉,道:“那个癞女人,会不会传染了我的儿子?”
青梅道:“怎么会?妾身不是好好的吗?妾身还想求可汗答应一件事。”
可汗道:“十件也答应。”
青梅道:“求可汗遍访名医,为姝夫人治病。”
可汗沉吟道:“倒是一个美人,倘若治得好,也是一件美事。好,本汗答应你。”
青梅欢喜道:“多谢可汗。”
可汗道:“如今倒要谢你才对。”
青梅道:“只是从今以后,不能再侍寝了,令可汗失望了。”
可汗笑道:“那有什么打紧?只要你好好的,咱们来日方长。以后我会多疼你的。”
三
青梅怀孕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王庭。
母以子贵,青梅从一个无名无份的丫头,一跃成了可汗的宠妾,一时炙手可热起来。
由于青梅执意要和姝儿住在一起,可汗也只好由她去。不过,专门收拾了房间,装饰得华丽富贵,舒适无比,并且另拨了两个丫头来侍候,还有一个厨娘专门侍候青梅的饮食。
冷清的绿园,也因了青梅的缘故,热闹了起来。
一些趋炎附势的姬妾们,也纷纷前来探望,弄得一向喜欢清静的姝儿不胜其烦。
乱了几天,才好不容易肃静下来。
青梅得宠,倒还是有些好处的。
可汗如青梅所愿,终于派来了宫里医术最好的葛医官,前来为姝儿诊治。
那医官请姝儿挽起衣袖,又稍稍看了看后背,细细观察了好大会儿,犹疑不定的说道:“此乃邪毒入侵,下官只怕是有心无力。”
姝儿本来就不抱多大希望,微笑道:“无妨。”
葛医官见她一副坦然,有些不安地道:“下官奉可汗之命,前来诊治,只是见识浅薄,从未见过如此顽疾,恐将有负所托。只能先试着煮些汤药,夫人服用一段时间,看看疗效再做打算。”
姝儿道:“一切凭大人做主。”
于是,葛医官每日在园中熬制一种汤药,一日三次,一丝不苟地亲自服侍姝儿服下。
绿园中,整日弥漫着一种浓郁的中草药的味道,微微带着些许的香气。
接连喝了半月天,姝儿觉得自己的呼吸中都透出药草的气味来。
青梅取笑道:“小姐如今都成了百草仙子了,一张嘴,就是一股药味。”
姝儿拉长了脸,道:“都是你的好意,每天三大碗,你不知道有多苦,苦的我的肠子都绿了。”
青梅道:“小姐忍住苦,万一治好了病,就会苦中有甜了。”
姝儿摇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看到青梅微微颦眉,姝儿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青梅道:“也不知怎么了,这几天肚子有些痛。”
姝儿道:“莫不是吃了生冷的东西?”
青梅摇头道:“平日饮食都有人照管,并不曾吃生冷的东西。也许是吃多了积着食了吧。”
姝儿道:“你如今有了身子,凡事要注意些。”
青梅笑道:“不碍事。哪里有这么娇贵。”
闲聊了一会,姝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最近怎么不见顿莫贺大人了?”
青梅道:“怎么你还不知道?顿莫贺大人上次出征立了功,被可汗封为将军,经常留在在兵部做事。”
姝儿道:“那么,就是不在宫里做总管了吧。”
青梅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还兼管着宫里的守卫吧。”
青梅忽然诡异地笑道:“小姐这么关心顿莫贺大人?”
姝儿啐道:“死丫头,莫胡说。顿莫贺大人有时候会送药给我,难道我连问一下都不行吗?”
青梅叹道:“顿莫贺大人倒是一表人才,可惜小姐嫁的不是他。”
姝儿愤愤走开,道:“净胡说。”
出了青梅的房间,心里茫然起来。姻缘之事,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倘若当初和亲的对象是他,又会是怎样呢?
眼前一暗,一个人影挡在面前,正是顿莫贺。
姝儿脸上一红。
顿莫贺眼神炙热地看着她,说道:“我回来了。只是最近比较忙,一直没有机会过来看你。”
姝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还没有恭喜大人青云直上,做了将军。大人公务繁忙,宫闱之地,还是少来为好。”
顿莫贺生怕姝儿赶他走,急忙说道:“我这就走。”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这是我西征寻来的药材。”忽然鼻子四下嗅嗅,说道:“这是什么香味?好像是药草的味道。”
姝儿并不去接,说道:“不劳你费心了。可汗派了医官天天熬药给我,这就是药草的味道。”
顿莫贺看着远处的药渣,慢慢走过去。
久病成医,顿莫贺整日留心药材,俨然半个郎中了。
看看地上的药渣,顿莫贺道:“看样子,这个医官还算懂行。”
姝儿问道:“难道你还懂得医术?”
顿莫贺笑道:“倒也识得几味药。”
随手检视药渣,道:“这是苍耳,这是地肤子,这是川芎,这是白英,这是苦参,这是花椒,这是雄黄,这是红花。”
姝儿惊讶地说道:“你认得这么多。”
顿莫贺意味深长地说:“我特意学的。这些都是治疗皮肤疾病的良药,应该有些效果。”
姝儿忽然道:“刚才你说这里面有一味红花?”姝儿隐约记得,从前在家里时,父王的姬妾们仿佛用来治疗痛经。
顿莫贺捡起一朵类似菊花的小红花说道:“这就是红花。有活血化瘀的功效。花有异香,浓郁芬芳。不过,”顿莫贺疑惑地道:“这味药给你用,似乎有些并不对症,或者可有可无。”
姝儿心中一动,紧张地问道:“若是孕妇用了如何?”
顿莫贺道:“若是孕妇,别说用了,就是闻了香气,也是不妥的。时间长了,就会滑胎的。”
姝儿呆呆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顿莫贺奇怪地说:“你怎么了?”
姝儿心里想道,好高明的法子。利用给我治病,令红花的香气弥漫整个绿园。神不知鬼不觉中,杀人于无形。怪不得青梅肚子痛,再过些时日,怕就要酿成大祸了。
是谁想出这样的法子呢?是医官吗?谁又是医官背后的人呢?
姝儿打了个冷战。感觉中,一种可怕的力量向她袭来。
顿莫贺怜惜地道:“你冷吗?”有一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