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掀起漫天黄烟。
队伍头部由八匹高大威猛的骏马,行在前面开路,后方是十几名身穿玄紫袍上臂,耳垂坠着个拳头大的银圈,腰戴骨鞭的彪勇之士。
这些彪勇之士皆是男子,且容色无一不是俊美冷俏。但他们比起中原的男子要更为高壮,亦更为粗犷,并且在衣着方面也大有不同。
这支队伍,护送着一辆黄金宝石顶、四周满是丝绸帷幔的马车。马车中,一道白色身影,映衬着葳蕤萤火似虚似实。
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一名来自异域的彪勇之士翻身下马,三步做两步的疾行至马车旁,壮硕的四肢着地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脊背,充当车中那道白影的脚凳!
这是一名端妍秀丽的男子,他清隽温润,眉目轻柔。
此刻薄唇轻启,口中溢出低柔的音线,嗓音清润&nbp;“&nbp;半个时辰内,血洗所经之处,一个不留!”白衣男子似天边皎月,凉薄寡淡。再血腥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都显得那般地寻常。
……
在远方巷陌,有一片如银漆薄雪砌就成的花海。隔开外世俗尘的喧嚣,一株高大的千年梨花树下,有座宅院围着千年梨树建造于此,遗世而独立。
宅院内的花香更加馥郁。
在四周种满了梨树,辫辫乳白色的洁白梨花随着风飘落,不多时,地面上已铺满了一层银色的花毯!
也不知是这座宅院的主人没空拾掇,还是故意为之——?不过若薄了一分显得有些寡淡,厚一分又显得凌乱,如此这般正好。
满月当空,疏影横斜。
男人一席月白色衣裳,如一湾浅蓝的海水,发髻散乱,衣衫轻解,露出大片雪白的肩膀。褪去奢华外装,青檀木簪发如乌墨,遗下古君子之韵,幽然旷绝。
手中握着一尊名贵的碧玉觞,觞中散发着万千梨花的清醇甜香。
浑身散着高贵之气,眉眼俊美,却很冷。绝对不是中原里能产出的美人!!
思及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儿,牧魅夜苦涩地弯了弯唇,神色很是寂寥。
蚩念楹,那个……没良心的女人!
虽然统治湘西十万里大山,可苗王牧魅夜的杀伐果断与血腥,从未涉入药鬼谷一分。他呢!他又何错之有?她就这么狠得下心。
他苦涩笑着,又幽幽地叹息着,随即徐徐合上狭长的眸子。
一道清风,自湘西苗王身后的天边吹拂而来,卷起漫天洁白如玉的梨花,飘荡在他身后。
院中,梨花如雪落,在满院夜明珠的照耀下缀着点点白光……
牧魅夜清清寂寂地笑着,手中拿着一只圆底的翠玉酒坛,梨花酿典雅的清香,映衬着他微醺的眸子,陡然间转身!
烟波深深浅浅,配上他额际的美人尖,一副面容可谓俊逸。
“&nbp;中原人讲究好客,既来之,本座也当入乡随俗。在门外站够了……就且进来吧!”苗王牧魅夜声音平静的像是一泓春水,极为和气。
夜色阑珊下,掠过一道残影。
一女子白裳似雪,银发白衣,在妖治艳丽中平添出几分圣洁之感。她乍看像是妖物,充满异域的风情,有着一种美感,能够蛊惑人心。
“&nbp;还有一个,出来!”
在梨花树黑漆的树阴笼罩下,牧魅夜斜睇看去,眉宇舒展,危险的笑意浮上那张迷人的脸颊。
骤然——
一名年轻男子,形如鬼魅了无声息,出现在那银发白衣的女子身侧。虽只是件素淡的青袍,可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温润隽雅。
“&nbp;酒香醇厚,盏中定非凡品。”
在风中,一头银发显得寂寞如雪,鬓角的两抹发丝被缕夜风拂过,夹带着一股馥郁的梨花清香,女子徐徐侧首。
“&nbp;温离。”目光在那银发白衣的女子面容上略过时,苗王牧魅夜扬了扬手中那坛梨花酿,笑道“&nbp;酒仙庄的窖藏梨花陈酿,十年才出这么一坛,便匀你一杯暖暖身子。”
神医温离没别的毛病,唯好杯中之物,一听这话,眼睛登时亮了几分。
“&nbp;就一杯,牧魅夜你方才不是说,要入了这中原的俗,热情好客么?”
“&nbp;哦?好客么?本座何须入了中原的俗,就好比……这杀人又何必偿命?”他浅淡道。牧魅夜唇角的弧度,怎么看都像是一抹令人猜不透的复杂笑意。
朝着湘西苗王牧魅夜的方向,男子撩起淡青的衣袍。
“&nbp;参见您,尊敬的苗王陛下!”
脊背挺的笔直坚韧,双膝坠地,跪在了铺满一层梨花薄瓣的青石砖上。
牧魅夜低首俯瞰去,目光定定的打量了那人一眼。他脸庞的轮廓,细瞧倒是与一人颇有几分相像……
唇角多出恰如其分的笑意,苗王微挑的眉目,勾魂的眼神,再加薄唇边上的浅笑,更像是初春里风华初绽的梨花。
即使匍匐跪地,却在这青袍男子身上,显得倒无那半分的卑微,双膝着地,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
“&nbp;轻功尚佳,人也长得隽逸,你的这张脸……”牧魅夜尾音上扬,转而,看向一旁那银发白衣的温离,他笑的有些意味深长,“&nbp;本座一时看晃了神,身形固然不像,可脸上的轮廓却有几分相似。小子,告诉本座你叫什么名字?”
“&nbp;回苗王陛下的话,奴叫瀛谪。”他低俯着头答道。
身着素淡青袍的瀛谪,跪在地上,心事却不知飘飞到何处。听到,湘西苗王开口跟自己这介身份卑贱的药奴说话,瀛谪倍感受宠若惊!
银发白衣,温离抬眸看向牧魅夜。
只见他温润的眸子里,好似乌云蔽夜。真难想象,眼前这俊逸若仙的男人,是那做尽天底下血腥之事的湘西苗王——牧魅夜,世间罕有人见过他真容,因为见过的都死了。
牧魅夜眼底的笑意她看得真切,可温离能够看到,也是他故意流露出的。
旋即,药谷神医温离苦涩一笑,深吸了口气。才转过身朝瀛谪说道“&nbp;瀛谪,你且先退下。”
“&nbp;是……主人。”瀛谪对上温离,眉眼柔和,他顺从地点头,身影一闪倏的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嗓音悦耳,但刻意压低了几分,牧魅夜纤细的白指间捻着一片梨花瓣,“……温神医,你如此迫不及待的把人支开,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本座说?”
“&nbp;牧魅夜,今夜我来此也在你意料之中吧。”药谷神医温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nbp;且随你怎样去想,瀛谪的出身只是十万大山中,一户普通人家,如果他有任何冒犯苗王陛下之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则个。”
神医温离也是个有分寸的人,方才张口闭口还是你你的,现在都知道用上您了,用上敬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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