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眠玉轻柔一笑:“其实,刚开始只觉着是个挺好相与的小姑娘,性子也讨喜,没想到我二人之间,竟还有着这一层缘分在里面……”
说到此处,林眠玉欲言而止,她侧首看向崔晋昀,脸颊倏的一下红了,匆忙别开头。
“眠玉姐姐是哥哥的什么人?”崔羡安直截了当的问。
听到这个问题,眠玉姐姐脸颊便嫣红一片,整个人顿如桃花上的朝露,红颜韶华,鲜艳得无可比拟。
崔晋昀抿了一口淡茶,缓缓的放下青花白瓷的茶盏,他出言打断,对林眠玉道:“阿玉,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羡羡走了一路,肯定饿了。”
眠玉姐姐含羞带怯看他一眼,应声去了。这两人眉目间的情致,便是个傻子也看得懂。
羡安的心思全然放在这满园梨树上,她用胳膊捅了捅牟岳,示意他看那片片梨花飘落。
“大牟,你不觉着,这花瓣就这么落地上委实有点可惜么?”
崔羡安循循善诱道。
牟岳顿了顿,也朝那满树的梨花看去,眼看花瓣这般浪费,他还是有些痛心的。压低了声音,跟她说:“崔小爷,你哥哥可还在这儿呢!一会儿让他瞧见梨树秃了,看你可怎么解释。”打趣的说道。
“解释什么?”羡安反而一脸诧异,接着说道:“这么多梨花,烂在树丫上或者掉进泥土里做了花肥,岂不更可惜?倒不如、来满足一下小爷我的口腹之欲。”她一本正经的说。
“小爷你知道的,我怕高。”牟岳有些为难。
明明是个大个子,可那一脸呆滞,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傻气。
“晓得晓得,又不用你爬,你帮我看着些就好。”
羡安挽了袖子,走到一株,足有一个人手臂张开那么粗的梨树下。
趁着起风,抬手接住了几片梨花瓣,夹到栗子饼中做馅,再吃味道果然变得不一样,既不失板栗的甘甜、又多出了属于梨花的馥郁清香,混合着擀得薄薄的饼皮所发出的麦香……
轻盈的爬上了树,踩着枝桠,摘着了梨树上端新鲜干净的梨花,塞了一把进嘴里,还折了一小枝,扔给一旁垂涎欲滴的牟岳。
踩滑了枝桠,自繁花间直坠而下。
“羡安!”崔晋昀大惊失色!
扫落花的牟岳离得最近,忙扔了扫帚,冲将过来,张开双臂承接。崔羡安的身躯砸向他,毫无悬念的将他压倒在落花堆里。
撼动花枝,带下一阵花雨将两道人影一并湮没。
崔晋昀快步跑来,声音一抖三颤:“羡羡……”
“……这,这里。”
花丘顶端蠕动了一下,里面探出一只手,很快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用力一带,将崔羡安从花丘里拽了出去,直的直拉进怀里拥住。
“羡羡。”崔晋昀紧紧的将怀中的人儿抱住,好像生怕她跑了,生怕又像从前那样不辞而别,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到这儿,崔晋昀瞳孔猛然的缩了缩,环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箍紧。
“痛!”羡安吃痛的叫出了声。
崔晋昀赶忙松开些,轻声哄道:“不痛了,不痛了,羡羡有没有哪里受伤,哪里不舒服?哥哥这里有药膏。”清隽似远山如黛般的男子,眼底满是温柔。
“眼前……有好多星星啊。”羡安晕晕乎乎的趴在崔晋昀胸膛前。这天、地,都是梨花香,香透骨子里。
牟岳在花堆里扑了个人形,慢慢爬起来,拂去身上的梨花,揉了揉手臂,见崔羡安没什么事儿,也算松了口气,羡安是爹爹的徒儿,她若是受伤,牟岳都不知道回去该如何同爹爹他交代了。
感到几道视线聚焦。
羡安从崔晋昀紧箍的怀里昂起头,见不止大牟、还有眠玉姐姐,她抱了一竹筛的春饼站在青石阶上,也注视着……
林眠玉眼里的光彩如风中之烛,一点点黯去。
他迟钝未有觉察,仍紧搂着崔羡安没松手。羡安伏在哥哥的肩头,在他耳边提醒:“被你娘子看到了,快松手!”
崔晋昀侧首,看羡安这幅念念叨叨的模样又气又急:“你瞎编排什么!”“哥哥,你娘子生气了,不给我吃春饼了怎么办?”羡安仰着脖,同哥哥大眼瞪小眼。
“你能不能一时片刻不寻思吃的?”崔晋昀将她后腰一拦,抱得更紧了,橘色的薄唇凑到耳边,语声低低诉在羡安耳畔:“阿玉只是我的世妹,也仅此而已……”
恰逢面前吹拂过一抹凉风:“哥哥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崔晋昀执意不说第二遍。
而是转向林眠玉:“阿玉,近来码头不太平,你要当心些,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晋昀定义不容辞!”美人在台阶上被晾了太久,崔晋昀平淡的口吻,却是对她下了逐客令。
林眠玉与崔晋昀独处了许多时辰,再留下去……,有外人在恐怕也会落人口实。心中也挂念着帮中的事务,正如晋昀所说,进来码头不甚太平。
羡安一扭头,朝她奔去:“还有肉丝青菜啊!!嫂嫂我可以吃春饼么?”
眠玉姐姐怔了怔,随之忙将春饼递到崔羡安的怀里。
身后一阵猛烈的咳嗽,温润隽逸的美男子,眼波里仿佛融了一层琥珀幽光,仿佛体力不支,一只手撑到梨树干上。
牟岳对于羡安这般,有吃的就换了副面孔的模样,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看向崔晋昀关切询问:“崔大哥,你没事吧?”
……
……
崔晋昀低头专注地看着竹简,侧面优雅的轮廓泛着玉石一般温润的光泽,呈现在扶疏的枝叶空隙间。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悠闲自在。
羡安看着他怀里的那只白色的猫咪,问道:“哥哥这只猫猫它有名字么?叫什么啊?”
“崔团团。”
“团团。”羡安朝猫咪唤了一声,猫咪喵了一声算作回应。“噗……”她呛了下。顺了顺气,又探身向竹筛里的春饼。
还没等摸上,就被一只筷子无情地敲到了手背,疼得羡安嗷一下缩回来。
崔晋昀有些哭笑不得:“先喝杯水顺顺,放心都是你的,慢点吃,我又不会跟你抢。”他柔声道。
竹筛子里的春饼都进了肚,心中那叫一个高兴。抱走哥哥怀里的猫咪,使劲揉了揉软软的猫头,在猫咪一阵的嗷鸣抗议声中,羡安笑眯眯的说道:“哥哥,羡羡先替你照顾团团!”
抬头看了一眼,在她怀里挣扎的猫咪被镇压,面有不忍:“你抱它去灶间喂点小鱼干吃吧。”崔晋昀道。
“小鱼干……”羡安眼底好像闪着星光,“好!”一口应了。
灶间里,牟岳的面前摆放着一堆如山的江南菜谱本子。
“大牟!把小爷扔在外面啃春饼,你却来开小灶。”羡安手里拿着半个裹满肉的春饼往嘴里塞,她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这世道,人心实在忒险恶了。”
牟岳的视线,从菜谱本子上缓缓抬起,面前正炖着一锅汤,望向她:“没吃饱?”他挑了挑眉。
她摇头:“并不是,小爷我对食物的热爱与饥饱无关,这个你大概不会懂。”故作高深的说道。
不经意的看了眼门外,廊柱后面有一团白色的毛球,极不安分的动来动去。牟岳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只见、那团毛球竟是一只毛色雪白的猫咪,猫猫的眼睛是如清水般的湛蓝色。
羡安弯下身去,一把抱起那只白团小猫咪,搂着猫咪毛茸茸的身子,在灶间里四下勘察,翻翻菜筐,搜搜柜子。
“大牟你有看到小鱼干么?”羡安说道:“哥哥让我给团团喂一点小鱼干。”牟岳伸手摸了摸猫咪肉乎乎的肥脸,回答道:“在你左手边的那个柜子里有包小鱼干。”
……
……
随着一张人皮.面具的掉落,露出了一双线条绮丽华美的眸子,睫羽纤长,只可惜眸光太过阴霾诡魅,让人不敢直视。
靛色绸衣,玄纹长袍。
“这人世间的情爱,可真是恼人啊!”毒医云水寒,从一道水墨屏风后走出来,微微挑眉,“您坐拥天下、任何稀世珍宝在您眼中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脖颈间戴着的那颗萤石,多年来、却从未摘下来过……”
他怔怔地看着牧魅夜,他是第一次敢这么看这个令人人所畏惧胆颤的湘西苗王,民间传说都说他生吃孩儿脑,以人血肉为食,才维持那种绝美到恐怖的容貌、与绝世武功。
可就在方才。
他看向窗外的那一刻,也会有这样柔情的一瞬间!
牧魅夜凝睇云水寒一眼,淡道:“……五长老是你送上路的,他临死之前,都跟你说了什么。”听牧魅夜的语气,他肯定是知道的又何必问自己呢!
半晌后,毒医云水寒苦涩一笑,他看向牧魅夜的目光多了几分慈和。
“很荒谬吧?最初我也是不信的,因为傀儡蛛丝我曾恨你入骨,如今却恨不起来了。原以为能瞒过你,可显然我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在这一刻,牧魅夜仿佛听见,云水寒唇齿间,溢出一声轻浅的,又像满足慰藉似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