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来的官员与新虞的官员商议许久,集思广益之后,迅速定下完整的消灭蝗虫计划——
第一步,号召百姓沈挖沟渠,在府衙的监管之下,待雨水落下之后,集中打捞蝗虫深埋在沟渠中,并夯实填埋沟渠的土。
第二步,家中有鸡鸭的百姓,皆把鸡鸭赶入田间地头,捉食蝗虫。
第三步,号召全新虞农户上山下田捉蝗虫。
……
入秋之后,府衙会再次派人监管所有农户,将田地放火烧一遍,翻地之后再烧一遍,来年春耕之前,复烧一遍。
挖沟渠埋蝗虫以及号召百姓捉虫,皆是为了保今年的粮。
烧地,则是为了来年。
……
街上来的一行人,除了带下属来张贴告示、号召百姓消灭蝗虫的县令陈卓,余下的,则是沈迢安、温庭柏一行人。
年事已高的礼官非说要去田间看一趟,沈迢安和温庭柏都是陪同。
于是,走在前侧方的沈迢安,便落入了众人眼里。
他身形修长,面如冠玉,又穿着一身柔软的月白锦袍,比一身苍青色锦衣的温庭柏更为惹眼。
听见温庭瑞的声音,他抬头远远看过来。
“咚!”
温庭瑞的头又在窗檐上磕碰了一下。
街边,戴着幂篱的少女们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砰!”
温庭瑞一把将茶楼窗户关上。
这一关,底下的人笑得更欢快了。
温庭瑞忍无可忍,又从里边将窗户用力推开,却是再不肯露头。
街对面,燕止危仰头笑问:“温庭瑞,你发什么疯呢?”
温庭瑞羞得面红耳赤,抓起糕点往口中塞。
温知虞倒了杯茶水给他:“慢点儿吃,别噎着了,喝口茶压一压。”
温庭瑞眼眶红红:“姐,我傻么?”
温知虞莞尔:“新虞民风比京城开放稍许,她们是见你可爱,逗你玩儿呢。”
“她们说我傻!”温庭瑞丢脸又委屈:“而且,我还当着她们的面,又撞了一下脑袋,显得我更傻了……”
“别人说你傻,你就傻么?”温知虞摸了摸他被磕碰到的地方。
好在,并未碰出伤来。
温庭瑞吸溜了一声:“我才不傻!”
“是啊,你不傻。”温知虞拍了拍他的肩:“下去帮世子吧。
或者,跟兄长他们一起去走走也是好的。”
温庭瑞拒绝:“兄长在陪礼部的那群老顽固,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起呢!
和他们在一处,头发乱了、衣带歪了,就说我有失礼仪,我若辩驳两句,还要被说少条失教,我都听不太懂……”
“那便去陪世子吧。”温知虞温和地道:“我瞧你坐在此处也是无趣。”
温庭瑞用力点头:“那我就去帮阿危啦!”
“去吧。”
温庭瑞下楼前,又抓了两块点心,愉快地啃着点心走了。
浅杏重新将窗户打开。
街边的热闹景象,尽数被收入眼底。
县令陈卓命衙役将告示张贴起来,他则站在告示榜前慷慨陈词——
“乡亲们,新虞正遭遇一场数十年未遇的蝗灾,需要大家齐心协力配合……”
“消灭蝗虫,才能保住粮仓……”
“请大家严格按照告示上的要求执行计划,杜绝偷奸耍滑……”
“作为新虞县令,我当也会以身作则,从今日起,带人上山夏天捉蝗虫!”
“……”
街上的百姓,越围越多。
听着陈卓的声音,温知虞淡声:“这位陈县令,似乎是个认真负责的。”
浅杏道:“好像百姓也不反感他呢,他同百姓说话时,语气也挺温和。”
温知虞闻言,朝街上看去。
这一看,却与一道目光遥遥相视。
温知虞神色如常。
沈迢安却抿了唇角。
突然,街对面响起燕止危的声音:“乡亲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我从神医处听来一法子,说吃了蝗虫对人身体好。
故而,我特地带人捉了许多鲜活肥美的蝗虫,烹制成多种口味,邀请大家一起来品尝……”
温庭瑞从颜九手中接过铜锣,敲了一声:“焦黄酥脆的炸蝗虫,有人要尝尝么?”
燕止危侧身,笑道:“温庭瑞,可以啊你!”
温庭瑞备受鼓励,又用力敲了铜锣:“大家别害怕,蝗虫味道真的不错。
不信的话,我吃给你们看看呀!”
说着,伸手让侍从夹起一筷子蝗虫给他,他将蝗虫送入口中,吃得眯起眼睛:“好好吃!”
说完,他又让人夹了些给他。
边上的百姓忍不住问:“这个真的能吃么?你们当真没在诓骗我们?
那个身体说的功效……是真的么?
蝗虫毕竟是虫子,吃多了不会出事吧?”
温庭瑞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吃得正香,不由得看向燕止危。
燕止危笑吟吟:“就算是仙丹,也不可能瞬间发挥药效。
更何况,这蝗虫还是食补。
你们若不信神医说的,大可不吃,捉来直接烧了或者埋了便是。
具体的功效和好处,谁吃谁知道。”
说着,他伸手捻起一只蝗虫腿抛入口中,仰头接住,吃得极香。
吃完,他又热情地问离他最近的一个中年男子:“大哥,要尝尝么?味道真不错!
晚了,可就被我们自己吃完了。”
中年男子犹疑一番,见旁边的温庭瑞已经接连吃了好一会儿了,便爽快应道:“吃!”
燕止危欣喜,转头吩咐:“给这位大哥多分些!”
侍从立刻取出提前备好的用粽叶叠的“小碗”,拨了一碗蝗虫给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接过,一口气倒入口中。
这一尝,他眼睛都亮了不少。
围观的人再忍不住,纷纷问:“味道如何?吃着怎么样?”
男子用力点头:“好吃!”
话音落下,一群人蜂拥而上:“给我尝尝!”
茶楼门口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上前的,皆是青年或中年男子,还有些许半大的少年……
不多时,几盆蝗虫便见了底。
这时,县令陈卓好奇地看过来:“那头发生了何事?”
衙役道:“回大人,荣安王世子和温二公子从府中带了许多烹制好的蝗虫,请百姓们一起品尝呢。”
陈卓不由看向温庭柏:“他们……”
温庭柏温和道:“他们忙活了大半日了。”
陈卓眸光微闪:“真是辛苦他们了。身为县令,我当以身作则。”
说着,他朝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茶楼走来:“劳请世子给我一份,让我也尝尝。”
燕止危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笑意扩大:“好说好说!”
他直接让人装了许多,递给陈卓。
接着,又看向站在人群外的沈迢安,笑了一声,亲手装了很大一份,递给颜九:“这些,给沈迢安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