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明月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她不知道江淑华今晚上到底遭遇了什么,可是只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只是听到她说起肥料,她就已经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爬了起来。
“你……”她鼓起了勇气,摇了摇头道,“姐姐,你不要说了,我不想知道,你只要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我都陪在你身边,我……我不会……”
江淑华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着实将明月吓了一跳,差点儿直接跳开。
然后她就看到江淑华正用一双真诚的眼睛看着她,“我知道,但是……正是因为如此,这些话我才要告诉你。
明月,是赵月蝉,那里头那个人是赵月蝉。”
明月根本就不想听,可是这些话就像是有魔力似的,自动地就钻到了她的耳朵里,她看着江淑华,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可是同江淑华一样,她也同样震惊。
赵月蝉……
这个名字,她似乎都要忘记了。
首先是她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对于那个人,她称呼得更多的是赵侧妃。
对啊!
那个人是赵侧妃!
赵侧妃变成了肥料变成了……
明月连在脑子里想想都没有办法将这句话说完全。
她抬眼怯怯地看向江淑华,好一会儿才道:“姐姐你是说……她死在了那个地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在殿下的书房里呢
若是殿下心里恨她,将她扔去东厂,扔去锦衣卫,扔去大理寺都行,怎忙会……”
“你就当是殿下恨毒了她,所以想要亲手折磨她,一点点地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人不成人,鬼不成鬼吧!
只有这种解释,才会让我觉得没有那么害怕。”
江淑华这话多少有些触动了明月,她看着面前的女子,好一会儿才道:“姐姐,所以……你也会害怕吗”
明月与江淑华从来没有如同此刻这样的谈过心,没有说过这样隐秘的关于内心的话。
这像是一种小心翼翼地试探。
江淑华果然看了她一眼,让明月的后背几乎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才要为自己的僭越道歉,没想到江淑华却轻轻地点了点头,“当然会,这个世上谁不会害怕
小时候害怕打雷,害怕虫子,后来是害怕比较,害怕叫长辈失望,害怕处处不如别人。
而如今在这个宫里久了,最害怕的还是人心,原来……这个世上很多人都有两幅面孔。
在你面前温柔可亲的,可能笑容里藏着利刃,为的就是割断你的喉咙。
在你面前关心备至的,可能那些关怀里藏着毒药,为的就是看着你喝下它。
这也不过就是尔虞我诈的互相试探和较量罢了,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可是最可怕的是自己。”
明月一时不解这话,疑惑地看着她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怕”
“你觉得你可怕吗明月”
江淑华忽然反问,让明月有些猝不及防,她看着面前的人没有开口,脸上带着些许的无辜和懵懂。
江淑华看到这样的她却忽然笑了,“你呀!不要装了!”
明月一惊,还以为自己暴露了什么。
江淑华却叹息了一口气笑着道:“都已经入宫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保持着从前的天真和单纯
哪怕你是干干净净请清清白白入宫来的,跟了我这么段时间,难道还能那般简单么明月啊!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希望你是,因为若是那样,我就没有办法安心用你了。”
明月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口水,好一会儿才扯了扯嘴角艰难道:“我都没有怎么听懂姐姐的话。”
“罢了!”对于她这样的说辞,将淑华到底是没有接着追究,她只是淡淡道,“在我面前有伪装是可以的,毕竟一个人在这个皇宫里没有任何的伪装,根本就活不下去。
所以我不觉得你这样有什么不对,只是有些人的伪装太过于厚重,太过于逼真,以至于我都误会了。”
这里分明是指一个人,明月却没有听明白。
是指太子,还是指慧敏郡主
明月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伺候在一旁。
江淑华看着太子书房的地方,也没有再说什么。
可是她的神色里,分明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明月好几次想要开口让她去休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江淑华看着那边的夜空,这个时候,宫里的灯也灭了许多,所以四周都显得有些黑漆漆的。
江淑华坐在这样的黑暗里,仍旧看着那个方向。
方才鼻端闻到的那股子恶臭好像又出现在了跟前,她似乎又闻到了那股子味道。
脚底下似乎也是那种黏黏腻腻的感觉,而手上……
江淑华想到了自己拿起那个铲子,将赵月蝉的头颅斩下来的感觉。
这不是她头一回杀人,但是是她头一回用这样的方式杀人,那样的惨烈,那样的原始。
她记得赵月蝉的头颅已经快要掉了,可是她还没有死,她的手指还会动,或许,她脸上肌肉也还会动
江淑华已经想不起今日看到赵月蝉的细节了,可是她记得那个感觉。
那一铲子下去,就像是斩在了一个什么被腐烂植物覆盖的枯枝上的感觉。
甚至没有一声脆响。
她记得从前听说过,凌迟,是要在人身上足足片上三千六百刀,那人才会死的。
那些有本事的,手段老练的刽子手是能做到的,但是这样的师父实在太少。
基本上没有几刀就会不小心要了犯人的命。
那么这一次太子对赵月蝉呢
这样的手段……
从小年宴到现在多久了,快半年过去了吧!
赵月蝉还留着那么一口气,不死不活地在那里腐烂着。
太子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地方那样隐秘,显然不会有旁人过去帮他,一切都是太子自己做成的。
他是认真研究过,还是多次试验过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江淑华是真的怕了,她曾经觉得死没有什么可怕的,比之于她受过的那些侮辱,那些委屈都不算什么。
不过就是一条命罢了。
可是今日,太子给她重新上了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