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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
一间安静的办公室,两个人相对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除了翻动文件的沙沙声之外,就没有其他声响了。
“这位夫人……”
老迈的白人老者有些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将自己的老花镜好好地折叠起来收好,坐直了自己的身体,略微耷拉着眼皮,用那双已经不算明亮的棕褐色的眼睛正视地看向了正坐在他对面的郑妈妈,一如英伦的绅士一般。
——实际上,他确实是一名老绅士。
一身量体剪裁的西装,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满是皱纹的脸上习惯性地带着一个礼貌而亲和的微笑。
这是一位从事法律方面工作几十年的老律师的气度。
也正是因为对方的资历,所以今天郑妈妈才会到访他的事务所。
“您的委托我已经大致清楚了……”
老律师的语速相当缓慢,但一字一句发音都十分清晰,带着点岁月沉淀的韵味。
“一个公司涉及到法律方面的文件,哪怕是一家刚刚成立不久的公司,想要核实所有的文件,包括调查乙方的真实情况,都不算是一件轻松的工作。我一个人精力也不太够,只能慢慢来,也许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给您准确的结果。另外,有关账目方面的事情,恐怕我是无能为力了,建议您去委托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我可以给您推荐几家我熟悉的事务所。”
听了老律师的话,郑妈妈直接就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道:“我明白的,您只要尽快给我一个结论就可以了。”
“当然,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老律师非常具有亲和力地笑了笑,一手撑着沙发的扶手,弯腰将自己手中的那份文件夹放回了桌子上一堆文件的最上头,而后他又垂着眼皮沉吟了一下,开口继续说道:“不过……据我刚刚简单地看了一下几份合同,从法律的角度而言,并没有什么问题。”
“……您确定吗?”郑妈妈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头,问道。
“嗯……”端起桌子上的红茶缓缓地喝了一口,老律师一脸平静地看着郑妈妈,“据我看到的这些,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什么漏洞,也没有什么法律陷阱,是相当正常的文件。”
“这样啊……”郑妈妈轻蹙着眉头,低下头去,成熟美丽的脸上露出了点若有所思的神色。
只是很快她就一整面容,抬起头来对着老律师淡淡地笑了笑,抓着自己的提包一边站起身来,一边说道:“那这件事情就先拜托您了,请尽快给我一个结果。”
“没问题。”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郑妈妈走到了办公室门口,礼貌地说道。
“请慢走。”
老律师同样微笑着从沙发上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对郑妈妈隔空点头示意了一下。
“砰。”
下一刻,在老律师温和的注视中,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了。
“……”
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老律师抿着干瘪的嘴唇,瞧了瞧自己面前桌面上的那一叠文件,苍老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极其复杂的表情。
他神情挣扎了一阵,最终,还是从自己怀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一部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it&039;s_”(是我)
整个人像是已经支撑不住一样重新瘫坐回了沙发上,老律师一对浓白的眉毛之下,那双本就不算明亮的棕褐色的眼睛在这时,好像愈发显得浑浊了起来。
“事情办好了?”
一道阴柔而冷漠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老律师抿着嘴沉默着,旋即就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异常疲惫似的往后靠在了沙发上,一只苍老的手掌无力地抬起来,扯乱了本来打理得十分整齐的领口,“……办好了。”
“她信了?”
电话那头的人又问道。
“应该信了……”
“给你的那些钱不是让你给我这么一个‘应该’!我要准确的答复!”
电话那头的人恶狠狠地说道。
“也许你应该再去找一名心理医生,让他好好观察一下那位女士的表情,这样你就可以知道她心里到底相信了没有!”老律师像是不耐烦起来了,他坐起身来,一张苍老的面容上既有着一种复杂的愧疚,也有点隐隐的压抑着的怒火。
“……”
“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就忽地响起了一声笑声,对方嘲讽的声音通过手机传了出来:“老家伙,我给你一个建议,既然选择了当坏人,就不要再怀念当好人的光明。对!当好人很好,能满足你那点可怜的良知,但它唯独有一点不好,它不能给你想要的……金钱。”
话说到这,对方的声音就变得冰冷起来,阴森森地低声说道:“你们律师不是最讲契约精神吗?既然收了我的钱!我希望你能好好办事情!对吧?律师先生。”
“……”
霎那间,老律师的脸色好像一下子灰败了下来,他嘴唇发颤地张了张嘴,可到底还是低下了头,吸了口气抿嘴说道:“……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我自信没有露出什么破绽,等到过几天我跟她汇报一下文件并没有问题之后,事情应该就能结束了。”
还是那句“应该”,但这一回,听着老律师生硬的声音,对方似乎已经感到了满意,只是旋即还是不放心地又多问了一句:“你确定没有露出破绽?”
“嗯……至少据我观察,她没有怀疑什么。当然,我也不是她,那位女士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也不太清楚。”老律师沉着脸说道。
“嗯,那我知道了。”
在这家律师事务所外不远处的街道上,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轿车里,权宁一坐在车后座上,一手拿着手机,一双细小的眼睛眯了起来,凝视着自己前方已经拦住一辆出租车貌似准备回家的郑妈妈。
遥遥望着那个美丽的中年妇人,他确实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嘴中便冷淡下来地说道:“好好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完,尾款我会打给你的。”
话说完,没等电话另一边有什么回应,权宁一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丢到一旁去,从口中轻吐出一口气,闭上眼往后仰靠在了车座上。
“呵……‘金钱一旦作响,坏话就随之戛然而止’,这句话还真的没说错,不管你什么狗屁的正义,区别只是要付出的价格的多少而已。”
手指在窗沿上敲了敲,权宁一嘲讽的冷笑忽然稍稍一敛,重新睁开了眼睛,皱眉望了望郑妈妈坐车远去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道:“会计师事务所……虽然之前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做了假账目,但是……”
沉吟了一会儿,他又自顾自摇了摇头,“算了……大不了多收买几个人,就那么点钱而已。”
这么一想,权宁一也就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对前面坐在驾驶位上的年轻人吩咐道:“走吧,送我回家里。”
“是。”
当即点点头,年轻人脸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老实地依言启动了车子。
于是很快,街道边的这辆不起眼的轿车就开动了起来,朝一个方向驶去,只留下一串淡淡的尾气……
……
“先生,您回来了。”
“嗯。”
回到家里,权宁一就像是褪去了在外边滋生出的那些戾气一样,让自己的一言一行变得有如那些礼仪教育良好的贵族一样,手里搭着一件西装外套,身上穿着一件熨烫整齐的白衬衣和一条笔直的西装裤,脚上还踩着一双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就这么一边对自己雇佣来打扫家里的菲佣看似亲和地笑了笑,一边就身形笔挺地走上楼去,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
“呼……”
一进房间,权宁一脸上那副亲和的笑容就直接变成了一种不耐烦的神情,他抬起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将领带随意地扯了下来,连同着手上的衣服一起,丢到了一旁的床上去,然后就转身走到办公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仰头一饮而尽。
“……”
手里摩挲了一下高脚杯,权宁一面露沉思之色,转头望了望在自己房间角落里的那个保险箱,想了想,还是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杯,迈步走向了保险箱。
“嘀、嘀……咔,啪!”
在蹲下身输入电子密码之后,随着一声机械解锁的声音,保险箱的门“啪”的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权宁一一脸平静地伸出手拉开了保险箱的门,目光朝箱中看去。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脸上本来还很淡然的神情却是倏地一滞,一双细小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起来——
“怎……怎么回事?!!!”
整个人霍地站起身来,权宁一脸颊抽搐着,瞪大了双眼,神情瞬间狰狞起来地盯着自己眼前的一切。
而在他的视线中,本来应该放着几份文件的保险箱里,此时,却是空空如也,毫无一物!
……
……
与此同时。
就在大洋的另一边,在巴黎的一家顶级酒店的高层套房里——
中年白人穿着一身睡袍,手里边同样端着一杯红酒,正在轻轻摇晃着,他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凝望着底下整座繁华的城市,蔚蓝色的深邃眼睛里目光深远。
“先生,事情调查完了。”
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从门外进来,在经过几名保镖第二次的检查之后,恭敬地走到了他的身后鞠躬道。
“结果怎么样?”
ark端起手中的红酒尝了一口,目光依然在观察着窗外的城市,嘴里边淡淡地问了一句。
“与您之前预料的差不多,对方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已经查过了,他和香港的一伙黑帮组织有关系,但那个黑帮组织并不是香港本地的,据我们调查,那个组织应该和朝鲜那边有关。”
“朝鲜?”
粗而杂乱的眉毛顿时挑了挑,ark似乎来了点兴趣,转头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这名来向自己汇报的手下。
“对,通过我们的关系网,初步了解,对方的主要业务应该是贩毒,具体的总部不太清楚,但在亚洲各国都有据点。”男人点点头道:“香港只是他们在中国的一个据点而已,那个权宁一算是他们一个小头目,简单地说,他的职责就是专门用他的那个空壳公司给那个组织洗贩毒转来的黑钱用的。”
“这么说,jessica的公司也被他利用了?”
听了手下的汇报,ark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变化,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在再次喝了一口红酒之后,才语气平静地又问了一句。
“不能说是全部利用。”男人摇了摇头,“对于郑小姐的公司,权宁一大部分的地方确实没动什么手脚,公司的创立手续一切都是合法的,符合规定。”
“大部分,也就是他还是做了什么事情?”
“嗯,虽然郑小姐的公司确实在许多方面没有问题,但是权宁一确实也利用这个公司运转了一部分的非法资金。但数额不多,具体他是怎么想的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根据推断……也许是他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郑小姐的完全信任,想要慢慢进行。”
“证据呢?”
ark把杯中的酒喝光,咂咂嘴看着自己面前的手下,嘴里淡淡地说道:“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男人微微一笑,恭敬地抬起自己手中的那份文件袋,一边递给ark,一边说明道:“这是我们的人潜入他家里得到的文件,是有关那部分非法资金真正的账目。”
ark随手将文件袋中的文件拿出来看了一下,片刻之后,脸上忽地就露出了一抹不知是在嘲讽谁的笑容,将手中的文件袋重新合上,交给了一旁的保镖,转身重新看向窗外的风景,嘴中玩味似的轻声说道:“所以说,当坏人就这点不好,谁都不能相信,到头来,往往都栽在自己亲手留下的证据上。”
男人也附和地笑了笑,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继续说道:“对了,先生,还有一件事情我要跟您汇报一下。”
“什么事情?”
“那个权宁一,依然在派人调查……那位先生。”
不知为何,当自己说到“那位”时,男人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泛起了一丝别扭,神情间,更是隐隐有种莫名的敬畏:“既然现在已经调查清楚对方的底细了,我看,我们这一边是不是应该直接把他处理掉?”
“……”
听到手下的建议,ark目视着窗外的景色,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道:“算了,就按照我之前吩咐的,拦着他的人,不要让他们知道一丝一毫那个人的信息。另外你再派人给我看着点jessica那个公司的情况,其余的事情就别多做了。”
“可是……为什么?”男人闻言愣了愣。
ark抿抿嘴,脸上泛起了一抹无奈之色,“要是那个家伙是什么凑上来的骗子还好说,直接带到郊外埋了就是了。但现在……他偏偏和jessica已经扯上关系了,我看jessica那样子,应该确实是把他当成了好朋友。那这个问题就不是把那个家伙给处理掉那么简单了。”
话说着,中年白人就露出了点腻味的表情,咂咂嘴说道:“毕竟牵扯到了jessica……我还是联系一下那个人,让他亲自做决定怎么处理那个家伙吧。反正有我们看着,那个权宁一再怎么玩,也不会把jessica的那个公司弄垮的。要是我们直接插手这件事,保不齐那个人之后知道了,还会怪罪我们呢。”
“也是。”听了ark的解释,男人也表示认同地点了点头,接着就又问道:“那么被我们带出来的这个账目呢?需要我暂时先把它放回去吗?”
“不用了。”ark摇摇头,嘴角一扬,似是讥诮,稍稍眯起眼眸,目光微冷地注视着前方,嘴中淡淡地说道:“路边的野狗咬了人,即使是因为无知,也总得先给它一点教训,只有让它学会了害怕和担心,才能让它以后狗眼放亮一点,不是吗?”
男人会意地笑了笑,低下头去说道:“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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