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坏前来领张郁青去药务殿。
李坏道“以后叫我麦子,药务殿的辛木道人说李坏那个名字有碍众听。”
“麦子?辛木道人给你的名字么?”
“我小名叫麦子,徕麦虽是五谷,但素来不受人待见。麸皮蒸煮坚硬粗糙,还容易胀肚子。麦饭就是穷人的救命口粮,母亲生下我随手给我起个小名,就是麦子。”
两人来到。只见店内忙碌一片,数十名病人在床上有的上吐下泻不止、有的面庞发黑闭目不语、有的腹腔肿大哀嚎不已。
大殿内一个蓝袍道袍道人,须发花白,两眼尽是红丝,面容焦虑憔悴。
只听他念道“石膏一斤,知母六两,&nbp;炙甘草二两,粳米。以水一斗,煮米熟汤成,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衡爅娮姑娘这四味退热汤的药方不错。”
“小女子粗通医理。我看病人或者脉象浮大,腹满体重,口滞面垢,虚汗谵语。或者恶热头痛,舌胎发黄,眼痛鼻干,腹背潮热。所以四味退热汤来解热退烧绝”
说话的女子背对张郁青,却也令人知她是温婉善良之女子。
蓝袍道人道“不必谦虚。这些人寒脉浮滑,表寒里热,均是三阳合病。你这四味退热汤的药理作何解?”
女子答道“君臣辅佐之理。热潮于内,以苦寒发之,故以知母苦寒为君。但热则伤气,须甘寒辅之,故以石膏为臣。津液内烁,故以甘草、粳米甘平益气缓之为使,以免伤胃。所谓烦出于肺,躁出于肾,石膏清肺而泻胃火,知母清肺而泻肾火,甘草和中而泻心脾之火。泻之有方,泾渭分明,殊途同归也。”
蓝袍道人道“药理不错,但是少了些变通。你看此人渴欲饮水,心烦背寒者,这是身热汗出,足冷脉微而渴。给他的药加人参三两。”
蓝袍道人轮流为病人把脉,每位病人便讲解一句,那女子动笔记录在册。“此人湿温,脉沉细,加一味苍术;”“此人热而无寒,骨节疼痛,时而呕吐,加一味桂枝。”“那人暑嗽喘渴,加柴胡、黄芩、半夏。这几人症候相同,而病体不同,略加变通,更加有助康复。”
张郁青听到这里,大感中原医术的妙处,不由拍手道“妙哉!妙哉!我中土医术果然博大精深。”
那女子闻言转身。张郁青见那女子面容如遭雷劈。此女子样貌十分亲切,竟似儿时印象中的姐姐,不由看呆了。
辛木道人喝道“你是何人?”
张郁青发觉自己失态,正不知作何解释。
李坏道“辛木师傅。这是四师傅吩咐来协助医治病人的客人。”
张郁青道“晚辈张郁青。”
“你就是洗剑山庄治疗瘟疫的张郁青?”
“正是。”
“二侠侠推荐的人,必是不错的。你看此人病情你如何看?”
“这人全身恶疮,皮肤发黑,乃是黑死病之症。”
“黑死病,来自于哪本医术,是《金匮要略》还是《伤寒论》?”
张郁青对中土医术一窍不通,呆了半晌方道“晚辈偶得安息神医所传如此。”
“放肆。羌胡之言岂可信以为真。”
“晚辈不敢放肆。这黑死病传播甚是可怕,还须谨慎预防。”
“你可知五运六气。运乃丁壬木、戊癸火、甲己土、乙庚金、丙辛水五段推移;气乃厥阴风木、少阴君火、少阳相火、太阴湿土、阳明燥金、太阳寒水六种气候转变。此之为邪风流行之要义。今年乃癸未年,太阴湿土司天,太阳寒水在泉,出现春温实属正常的;随夏季来临,天地之气渐热,此病自然可消除。你何须大惊小怪。”
张郁青道“虽然类似伤寒,其实不同。你看此人皮下淤血,望之如黑。腹沟腿臂,青黑恶瘤从生,伤痛如此,肌肤溃烂,痒痛难忍。这人务必割除病肉,汤药洗涤,以艾火炙烤,免除蔓延。”
辛木道人“病为症之根,症病之表。对病下药,而非纯为症。汝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实在是偏颇。伤痛与疾病不同,金创药可医治枪棒之伤,白药可治跌打损伤。但此病起于腠里,岂可如此施治。纵是这是那人恶瘤,也当连翘三钱,柴胡二钱,葛根二钱,生地五钱,当归钱半,赤芍三钱,桃仁八钱,红花五钱,川朴一钱,甘草二钱,解毒活血尚有一丝生机。”
张郁青听不懂辛木道人说些什么,半晌哑口无言。
辛木道人道“气、阴阳、五行、经络乃我医学理论根基。气者,人之根本也,气始而生化,气散而有形,气终而象变,其致一也。阴阳失调则疾病生,阳胜则热,阴胜则寒。阳虚则外寒,阴虚则内热。心是火,脾是土,肺是金,肾是水,肝是木。五行相克相生,则症候不同。所谓经络,决生死,处百病。人入定而心静,心静则反观内视,自然清晰五脏六腑肢体头脑经脉运转之原理。奇经八脉之处下针灸而可治百病。”
张郁青道“人体之密,外可度量得知,内可剖而视之;肿则割除恶瘤,肢体病变则切除之。此人腿部恶疮腐烂入骨,切除左腿,或可留得性命。这位病人腹泻不止,乃是恶毒入腹……”
一个年轻的小胖子道士劈脸骂道“混帐东西,我师傅身为医师十几年,哪里轮得着你这小子胡说八道。”
辛木道人喝止了那小胖子道士,想了想道“医术一道,各有所长。你我可各自救治病人,这数名便归你救治。这位是衡爅娮姑娘随刚来不久却精于细务,你若需要药材工具皆可寻她帮助。”
张郁青道“这些病人需要采些草药洗涤恶疮。”李坏道“山上草药甚多就在后山!我这就去。”张郁青道“我们同去。”
“那个阿福是什么人?”
“阿福家经营了泰安镇上最大的药材铺,是辛木道人的弟子,药务殿的大红人,平时我采药便是卖给他家药铺,都被他欺负惯了。”
二人远远看见广场上尽是修炼剑术的弟子,千人动作整齐划一,十分壮观。一人在高高剑台之上带领修练剑术,那男子脸庞廋长,棱角分明,鼻梁挺直,颇似胡人。阳光照耀下他剑光闪闪,衣袂飘飘,实在是雄姿英发。
李坏道“那台子上的剑术教习是达奚单,掌门公梁赤的大弟子,号称二代弟子中剑术第一。达奚单师兄教我两招,我不枉在泰山呆了三年啊!”
张郁青问道“你没有学习武功么?”
“没有钱啊!这些学武要缴金铢的。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金铢是啥模样。”
张郁青道“泰山大侠多,你央求一个教你。”
“授业资格须有传武执事和掌门认定,习武弟子也是登记在册的。谁敢私自传授武术。除非到哪里偷一两本秘籍……”说着,李坏指了指藏经大殿。
张郁青道“不妥不妥。”
李坏道“当然不妥。偷学武功不但要废掉武功,还要逐出山门。我听说派中弟子偷看达奚箪师兄练武,达奚箪师傅咔嚓打断那人两根肋骨。”
张郁青道“既然这样,你便安心学医吧。我琢磨医术多日,感觉治病救人比打打杀杀的武学更有用。”
李坏道“切!医术有个屁用,能保护自己不挨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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