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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芳华听到月落的话,心里猛地一震。
原来秦钰是在这里等着她!
无名山的确是她毁的,她的确是在无名山待了八年,她去无名山也的确是为了整个谢氏。毁了南秦阴暗的隐卫巢穴,摧毁了谢氏悬在头上的一把明晃晃的剑。
若是无名山没被她毁,皇室隐卫没折损太甚,她敢肯定,皇上早就忍不住对忠勇侯府动刀了。
至今还没动刀,也是因为她回京后连番掣肘皇权,皇室隐卫折损下,使得皇室无可奈何罢了。
可是即便她毁了无名山又怎样?证据呢?秦钰她能拿出来证据吗?如何证明无名山是被她毁的?明明就是天雷给劈了。
谢芳华沉静下来,冷笑一声,“太子怕是想错了,我一个弱质女子,如何有本事毁了无名山?简直天方夜谭!传扬出去,岂不是会让人将南秦皇室的大牙给笑掉了?皇室隐卫的巢穴无名山是个什么地方?那是谁说毁就毁的吗?”
月落有后退了一步,“芳华小姐,太子殿下吩咐了,您只要好好地待在这里,太子殿下保证,您会好好的,这里的人都会好好的,忠勇侯府会好好的,整个谢氏也会好好的。”
谢芳华眯起眼睛。
“太子殿下从小学谋术,铮小王爷从小也学。太子殿下说他的手段虽然不光彩,但是铮小王爷的手段也可以不光彩。站在他们两人的角度来说,除了您外,其实一切都是公平的。若是铮小王爷没有本事在今日娶您,那他真不必娶您了。”月落退出德安宫外,又诚挚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谢芳华闭了闭眼睛,冷声道,“好,我就等着!”
月落见她不再强行闯宫或者做什么,心底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按理说,他身为太子的第一护卫,这么多年来,是陪着太子成长起来的,天下少有人能让他在面对的时候觉得冷汗直冒。可是今日他在谢芳华面前,面对她冷冽的眼神,觉得后背都湿透了。
谢芳华冷冷地望着巍巍宫墙,在院中站了片刻,转身走了回去。
东暖阁门口,金燕一脸惨灰地看着她,像是绝望到了极点。
燕岚脸色发白,但比金燕好些,见谢芳华回来,一把抓住她,“太子……他怎么能这样?怎么办?”
“回房吧!”谢芳华看了二人一眼,走进东暖阁。
燕岚跟着她走了两步,见金燕还站在门口,她又转回来,一把拽住她,将她拖进了屋。
进了东暖阁,金燕忽然推开燕岚,跌坐到了地上,泪流满面,“钰表哥他……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若是你冲出去,他真的连我们都杀了吗?”
燕岚吓了一跳,低头看她。
金燕情绪几乎崩溃,“我那么爱他,那么多年,我就要等着,有一日,他能看到我对他的爱,他的情,可是他怎么就看不到……”
“别哭了,你都这么伤心,她这个等着大婚的人却没办法大婚,岂不是更该哭了。今天可是她大喜的日子。”燕岚伸手去拽她。
金燕忽然躲开燕岚的手,转过头,腾地站起来,一把拽住谢芳华,“走,你有武功,刚刚我看到了,月落是钰表哥的第一护卫,他的武功只能堪堪避开你的剑,你能闯出去,不要管我们,你去闯,闯出去!”
“你疯了?”燕岚睁大眼睛,叫了一声。
“我没疯,我就要看看,你闯出去,他是不是真杀了我,杀了我们……”金燕伸手推谢芳华。
谢芳华叹了口气,反手扣住她的手,“你冷静一下。”
“我没办法冷静,他怎么能用大舅舅和舅母的性命来这样威胁铮表哥,他怎么能用我们的命来威胁你,他怎么能够……”金燕哭得几乎接不上气,“他还是我认识的钰表哥吗?他这是怎么了……”
谢芳华看她的模样,似要疯魔,只能出手点住她的穴道。
金燕哭声一哽,身子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谢芳华看着她,“你冷静一下,明明早就知道他眼里没有你,还如此折磨自己,却是自我作践了。我不会闯出去的,无论她杀不杀你们。”
金燕看着她,眼睛几乎红透了,不断地流泪,却是口不能言,身子不能动。
“都怪李如碧!”燕岚恨恨地道,“昨日皇后去请,她明明可以不进宫的。难道她不知道皇后有目的吗?还是说她即便这样也要嫁给秦铮?那她还要不要脸?还有没有价值?以后传扬出去,让别人怎么看她?”
谢芳华抿唇,慢慢地坐在软榻上,思索着。
“就算她能这样嫁给秦铮,也不怕右相府被人蒙羞?也不怕进了英亲王府的大门,秦铮杀了她吗?”燕岚又恨恨地骂道,“她堂堂右相府的小姐,低到尘埃去了。”
谢芳华目光忽然发沉。
燕岚又恨恨地骂了李如碧两句,才走的谢芳华面前,看着她,“你怎么还能这样冷静?快想办法啊,怎么办?若是今天嫁不了秦铮,以后你们还有什么希望?”
谢芳华轻吐了一口气,忽然道,“偷梁换柱的人,恐怕不是李如碧。”
燕岚一愣,“不是她?那是谁?”
“李如碧应该是昨日皇后请进宫的障眼法。”谢芳华淡淡地道,“你想想,李如碧是右相府的小姐。右相是老臣,是当朝皇上太子之下万人之上的老臣。若是今日偷梁换柱的人是她,而这一桩易亲而换,传扬出去,右相府的脸面何存?秦钰若是不想毁了右相府,就不会利用李如碧这么做。毕竟,她还是他指婚的太子妃。”
燕岚不解,“可是李如碧喜欢秦铮啊,太子不是正好利用她的喜欢吗?李如碧配合,对她来说,能够嫁给秦铮,她估计高兴死了。”
“李如碧喜欢秦铮没错,可是右相就愿意她的女儿这样被交换地嫁给秦铮吗?”谢芳华笑了一声,“右相还不糊涂,不会同意。哪怕秦钰不想要右相府这桩婚事儿,他退了亲就是了,没必要今日将李如碧推出来,这样被推出来,右相府等于没了尊严。秦钰不会这样打右相府的脸。右相可是支持他的老朝臣。”
“你这样说的确有道理,那不是李如碧,能是谁?”燕岚更是不解了。
“能是谁……”谢芳华忽然站起身,“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燕岚一怔,“怎么看?”
谢芳华出手点开了金燕的穴道,不答燕岚的话,对她道,“冷静下来了吗?”
金燕身子僵硬,被解开穴道,好半响还缓不过劲来,看着谢芳华,没说话。
“你看好她。”谢芳华对燕岚说了一句,走出了东暖阁。
来到画堂,她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玉瓶,倒出药丸,给地上的侍画等八名婢女逐一服下。
药丸服下后,很快就见了效果。
侍画等人陆续醒来,见到谢芳华,齐齐开口,“小姐,我们……”
“都别说话!”谢芳华打断八人的话。
八人齐齐住了口。
谢芳华对八人招招手,转身走回了屋,向床前走去。
来到床前,她仔细地研究半响,忽然伸手从床底下一处隔断处用力地一掰,本来平躺着的床忽然翻转,从中间漏出一个洞。
燕岚低呼一声。
谢芳华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侍画等人道,“带上她们两个,你们随我一起下去。”
“是!”八人齐齐应声。
她们知道小姐必有用意,侍画、侍墨二人立即一手一人拽住的燕岚和金燕,侍蓝、侍晩等六人落后,齐齐跟着谢芳华跳下了那个床底洞。
燕岚和金燕此时也反应了过来,都不再出声。
洞底下之分黑暗,没有丝毫光线,但是谢芳华的目力因为内力武功极好,所以,隐隐能辨别深浅和方位。当所有人都下了洞后,她摸到地下的机关,又堪堪地将那个大床恢复原状。
大床合上,从上面露出的细微光线消失,地下彻底一团漆黑。
侍画、侍墨等八人自小训练,什么都见识过,自然不惧怕。
但是金燕和燕岚哪里经过这等事情,下来之后忍不住恐惧哆嗦起来。
尤其是燕岚,金燕哀莫大于心死,心中的难受压迫住了恐惧,可是燕岚不同,她立即小声颤抖着问,“谢芳华,你……你要干什么?”
“出去!”谢芳华一边摸索着路往前走,一边压低声音道。
“出宫?”燕岚骇然,“这……这是密道?”
“嗯!”谢芳华点头。
“能出宫外吗?”燕岚跟谢芳华说着话,感觉害怕还好一些。
“应该能。”谢芳华也拿不准。
“早先我们差点儿从这里掉下去……”燕岚又说。
“正因为早先你们差点儿掉下去,才是让我下来的信号。”谢芳华声音忽然有了一丝笑意,“看来秦钰是不知道有这样的一条密道了,今日我就赌一把。”
“你是说……”燕岚忽然一喜。
“别说话了!”谢芳华低声打断她,“这里是密道,距离上面的地面不会太深,若是说话声和动静太大,难免不惊动上面的人。我们就顺着这条路走。看看是不是真能走出去皇宫。”
燕岚闻言立即住了嘴。
谢芳华也缓缓抬步,一步步慢慢地往前走。
侍画、侍墨等八人带着燕岚和金燕跟在她身后。
地道显然长久不用,地下有一股腐蚀之气,熏的人昏昏作呕,但是谁也没吱声,没呕,每个人都全身紧张,脚步落在地面上,只听到擦擦的声音。
大约这样走了半个小时,前方出现两条岔道口。
谢芳华站在岔道口辨别了一下方位,犹豫半响,坚定地走向左边的岔道口。
又走了大约两盏茶的时间,前方隐隐约约透出光亮,但不是白天日色的那种光亮,而是有人举着火把,火把似乎快点完了,光线不太亮。
“小姐!”侍画紧张地低声喊了一声。
谢芳华伸手对她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那个拿着火把的身影,她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了两步,来到他面前,对他忍不住露出笑意,“没想到在这里接着我的是你!”
“李沐清?”燕岚睁大眼睛,叫出声。
金燕也睁大眼睛,没想到在这里看到李沐清,显然他等了有些时候了。
李沐清看着谢芳华,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她身后跟着的人,微微一笑,温和地道,“等了你许久,你再不下来,我只能上去找你了。”顿了顿,他又道,“但想着,以你的聪明,不该不下来。”
“当时床板触动机关,两位郡主掉下去,我开始以为是秦钰的计谋,后来想想不该是他。因为我就在皇宫,他没必要。但是我觉得立即下来不太妥当,怎么也要出去做一些事情,震住月落,他才会觉得我没办法了,只能等在德安宫,他围困我,却不敢闯东暖阁的房间惹急我。”谢芳华道,“这样,他自然发现不了我们从密道走了。”
“小心的确是对的,毕竟对手是太子。索性这条密道隐秘,据说是太后生前重新挖的。没载入皇室记载的暗道里,才不被太子所知。”李沐清拿着火把转身,“走吧!他在等着你。”
谢芳华点点头,抬步跟上他。
燕岚想说什么,忍了忍,勉强忍住不再问。
侍画、侍墨等人跟在身后,顺着李沐清引领的路,向前走去。
这次又走了两盏茶后,来到一处石门前,李沐清触动墙壁上的机关,石门打开,光线射进来。李沐清熄灭火把,走了出去。
谢芳华随后跟了出去。
“李公子,你出来了,芳华小姐呢?”青岩的声音急急传来。
李沐清错开身子,谢芳华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青岩见到谢芳华,大大地吐了一口气,眼睛晶亮,将一个包裹递给谢芳华,“芳华小姐,这是你的嫁衣收拾,你快去屏风后梳洗换装,动作要快,换完赶紧跟属下走,公子的迎亲队伍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
谢芳华接过嫁衣首饰,嫁衣正是她绣的那件,当日进宫,一应事宜打理,包括他的嫁衣,都是哥哥和云澜哥哥、林溪哥哥一起收拾的。她没想到嫁衣都没带进宫里。如今在青岩手里,显然是早就准备了。她踏实下心,这才看清这出口是一间房间,立即走到屏风后,去换嫁衣。
侍画、侍墨立即松开燕岚和金燕,跟过去帮谢芳华收拾。
“多谢李公子了,稍后在下会把人送过来,辛苦李公子再跑一趟,将那个女人送回宫里去。”青岩对李沐清郑重道谢。
“你不必道谢,欠我的这个人情,你家小王爷以后会还我的。”李沐清温和地点头。
青岩不再说话,一双眼睛浓郁着喜色和兴奋。
侍画、侍墨等八人知道时间紧急,八人跟随谢芳华进了屏风后,立即分工合作,动作奇快地给她梳妆换衣,很快就帮谢芳华梳洗妥当,换了嫁衣,绾了头发,佩戴好朱钗花冠首饰。
“小姐真美!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侍画看着镜子赞叹。
侍墨等人也连忙赞美。
谢芳华坐在镜子前,忍不住好笑,她怕是古来第一个这样出嫁的新嫁娘了。没有喜婆婆,没有喜嬷嬷,没有长辈亲人在身边连连的恭贺道喜,没有十全老人念着碎碎叨叨的什么百子千孙,福寿双全,儿孙满堂,也没有绞脸敷面厚厚的新娘妆,什么都没有……
“小姐,快走吧!”侍画等人也觉得好笑,伸手推她。
谢芳华点点头,站起身,提着裙摆走出了屏风后。
她乍一出来,有些昏暗的屋室刹那如被填满了霞光。红衣如火,容颜艳华,倾城绝色,天造姿容。那一眉一眼,一颦一笑,似乎连天地都失了颜色。
李沐清一怔。
就连金燕和燕岚眼中都露出了惊艳来。
因谢芳华寻常穿着虽然华丽,但是她眉目神色向来清冷素淡,所以,使得她整个人也显得素淡。可是今日不同以往,这样的凤冠霞帔穿戴在身上,她眉眼盈盈着笑意,夺目得逼人眼眸,让她整个人充满了光彩和华彩。
“哎呦,盖头!小姐,等等,盖头!”品竹叫了一声,从屏风后拿着盖头跑了出来。
青岩也回过神,狠狠地瞪了侍画等人一眼,脸色霎时难看得跟冻了冰似的,“怎么侍候的?不知道新娘子要盖盖头吗?”
侍画等人对上青岩杀人的视线,不敢吱声,她们刚刚是太急了,太欢喜了,才忘了盖头。让小姐被李公子给看到了,暗自自责。
李沐清咳嗽了一声,但没立即收回视线,而是笑着对青岩道,“扯平了。”
“什么扯平了?”青岩转头瞪着李沐清。
“我和你家小王爷扯平了。”李沐清微笑,“数月前,我提亲,帮了他,今日,我在暗道闻了一个时辰腐蚀霉味,助了他。看他的新娘子一眼,也算是扯平了。”
青岩一噎,无言反驳,恨恨地转过头,对谢芳华恭敬地一礼,“芳华小姐,得罪了。”话落,他上前拖住她,施展轻功,掠出了房间,转眼便走得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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