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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想让皇上知道的。”君婼咬一下唇,“可是皇上既起了疑心,我不得不说。母后到了行宫后,便不安分起来,先是选美貌少年充作宫女入行宫伺候,被身旁女官揭破挡了回去,母后便在侍卫中物色可心的,在其当值时进行挑逗,母后不知道,这些侍卫都是我嘱咐了百里新换的,对百里忠心耿耿,是以,母后所作所为都传进我的耳中。我也极其苦恼,轻不得重不得,告诉皇上又怕皇上伤心。”
君婼绞着衣带低头不敢看皇上,虽说皇太后所作所为是实情,可背后的隐情瞒着皇上,她心中难免愧疚。
皇上拧眉瞧着她:“怪不得劳心过度犯了眩晕之症,这样为难的事,君婼该告诉朕才是。”
君婼依然低着头:“思来想去,只得让锦绣过去,说服母后潜心修佛,母后有些闹脾气,便闹着要落发。”
“不用落发,行宫中劈一所院子改做庵堂,让母后带发修行,请一位有修为的师太为她讲经……”话音未落,君婼一头扑进怀里,“皇上不怪我?”
皇上手抚上她发:“上次已经错怪了君婼,怎会再错?母后不好相与,朕试着体谅君婼,只怕做得不够。刚才那样说,只不过想让君婼说实话。”
君婼眼泪落了下来,吸着鼻子道:“我是皇后,要用尽全力,让皇上的后宫如花似锦,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我都要处置妥当。”
“行了。”皇上为她擦着眼泪笑道,“不必那样辛苦,知人善用就好。朕喜欢君婼无忧无虑,君婼欢快了,朕才欢喜。”
君婼靠着他点头:“皇上初登基,尚有许多不懂,过问的事越多,能学到的就越多。我也是一样啊,刚做皇后,也要事事操心,都懂了就可以放手。
皇上笑着亲她的脸,君婼闭着眼眸说了句什么,皇上愣了愣,拧眉片刻笑了:“你这丫头,说梵文是为了考量朕吗?朕也说一句,听着啊……”
皇上叽里咕噜开始,高丽语,倭语,爪哇语,说罢笑看着君婼,君婼仰着脸儿:“都是一个意思吗?何意?”
“阿鸾那样聪明,猜猜看,猜中了,朕重重有赏。”皇上声音忽嘶哑,定定瞧着她。
君婼笑道:“赏赐什么?”
皇上嗯一声:“夜里汴河泛舟,如何?”
君婼一双大眼骨碌碌的:“还用猜吗?自然是我爱你。”
皇上摇头,君婼噘了嘴,皇上笑道:“慢慢猜,何时猜中何时赏赐,这会儿,朕想……”
扶在腰间的手一紧,君婼被带着倒在榻上,初夏的日光透进窗棂,满室情热意动。
千里之外,陈皇后在舆车中打开火漆,一看满纸梵文,咬牙道:“欺负我不懂梵文是吧?当初秋荻精通瑞直也不错,我就偷了些懒……”
一回头瞧见后面队伍中高高扬起的酒幡,风带来青梅酒的香气,瞧着信笺道,母后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他另娶她人,怎么也得来哄我几句,走也不走来也不来,何意?我才不要先开口找他去。可是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不知还能撑到几时。
正咬牙切齿,外面有女官细声细气禀报:“公冶先生带了青梅酒过来。”
请字溢出唇边又收了回去,大声说道:“不见。”
外面没了声息,悄悄揭帘一看,公冶先生正与车辕上坐着的女官谈笑风生,女官满面娇羞道:“先生博学多才,令奴家心折。”
陈皇后伸出手揪住公冶先生腰带往后一拉,公冶先生腰间一松,忙忙摁住回头,陈皇后一招手:“进来。”
公冶先生含笑看着她,陈皇后哼一声扭了脸,公冶先生唤声舜英:“蔷薇是我捡来的孩子,这些年视若亲生悉心教养,没说出来,是怕蔷薇伤心。那日舜英不理我,思来想去告诉了蔷薇,那孩子哭得痛断肝肠,今日刚缓过来,让我来找你。”
陈皇后瞧他一眼,又扭过脸去:“蔷薇不愿意,你便不来找我了吗?”
“不是。”公冶先生搬住她肩,“舜英怀上君冕后,我嫉妒得要发疯,离开了大昭,其后几年苦苦思念,又回到大昭,得知舜英又为瑞直诞下小公主,我不信舜英会忘了我,在无为寺等候,看到舜英与瑞直琴瑟和谐,又伤心离去,回东都的路上捡到蔷薇,虽非我亲生,是我的亲人,我要让舜英满意,也不能让蔷薇伤心。”
陈皇后瞧着他:“帝后无为寺上香,百姓围观,往辇车上扔花,能不装恩爱吗?你这样聪明的人,竟会错怪我,气死我了。”
陈皇后美丽的眼中喷出火来,公冶先生忙道:“非是错怪,我瞧着舜英欢喜的模样,我不想惊扰。”
“其时刚有了婼婼,婼婼出生就会笑,我怎能不欢喜?”陈皇后眉目软化下来,带了笑意。
公冶先生打开酒坛,酒香扑鼻,陈皇后弯了眉眼,唤一声弥生,公冶先生答应着给她斟了酒递到唇边:“你啊,我们日后只争朝夕得恩爱,别闹别扭耗费了时光,可好吗?”
陈皇后嗯了一声,就着他手痛饮,公冶先生抚着她后背:“小心呛着了。”
陈皇后闭着眼眸:“这样的滋味想了多年,弥生酿的酒,有弥生独有的香气。我曾下令国内所有酒坊酿青梅酒,中意者可入宫廷做御用酿酒师,可惜无一人让我满意,让我满意的,惟有弥生。”
公冶先生笑着自斟自饮:“这青梅酒乃是思念着舜英所酿,别的人自然酿不出来。”
二人把盏对饮,说不完的话,渐渐起了醉意,陈皇后也斜着眼看向公冶先生,舔舔唇道:“四十岁的童男子,小可怜儿……”
公冶先生红着脸吃吃得笑:“不错,还得舜英教我。”
陈皇后摇头:“我被下了药,不记得了,只记得很疼,生孩子更疼,我生君冕的时候,把他当做是弥生的孩子,高声喊着弥生,叫骂着你,才将他生出来。”
公冶先生眼有些湿润,抱她在怀中:“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陈皇后嗯一声,在他怀中拱来拱去:“弥生真香啊,比青梅酒还香。”
由着性子动手动脚,将公冶先生扑倒在榻上,啃在他颈间,媚眼如丝笑道:“今日弥生成为我的人,日后休想离开半步。”
公冶先生闭了眼眸,说一声好。
颤抖无措紧张手忙脚乱着,渐渐顺理成章……
蔷薇远眺着前方队伍松一口气:“这几日我只顾着自己伤心,没为父亲着想,父亲这些年苦苦相思孑然一身,好不容易重逢了误会冰消,却因为我裹足不前。”
礼在旁笑道:“都过去了,蔷薇姐姐别再自责,这会儿先生进了陈皇后舆车,一切都好了。”
蔷薇叹口气:“是啊,我原来觉得父亲孤寂,就想这辈子陪着父亲,如今父亲圆满了,我倒不知该何去何从。”
礼笑道:“自然是随我回到东都。”
蔷薇看他一眼,温和笑着心无城府的模样,蔷薇笑道:“你也一日大似一日,我们是没有血缘的姐弟,哪能总在一处?父亲与陈皇后在一处,虽说为我们所愿,可是还有大昭皇帝呢,也不知会如何对待父亲,我不放心,要跟着去忘大昭,何时陈皇后没了皇后身份,成了父亲的妻子,我再离开,到处游历去。”
礼微皱了眉头:“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就算游历,也得我陪着才是。”
蔷薇摇头:“我读过许多书,也该到处瞧瞧去,游历的时候若能遇见可心的男子,便安定下来。”
礼笑道:“可心的男子,不就在蔷薇眼前,可惜蔷薇看不到。”
蔷薇伸手拍在他额头:“小孩子懂些什么,满嘴胡说。一口一个蔷薇,也不叫姐姐了,长幼有序,竟忘了吗?”
礼抚着额头笑:“妻大夫六岁,天底下多得是,蔷薇。”
蔷薇吃吃得笑:“你一个小孩子,什么妻啊夫啊的,还是一心向学,上次皇上来皇陵,吓得一夜没睡,怕皇上考量你的文章。后来皇上如何说的,说浮于华美不够务实。”
礼红了脸:“二哥让我放眼天下胸怀江山,我不明白,二哥是皇帝,我该是闲散王爷才是。我若胸怀江山,二哥能放心吗?”
蔷薇笑道:“皇上是怎样的人,礼再胸怀江山,会威胁到皇上吗?礼若敬爱皇上,要想着为皇上分忧,一心做闲散王爷怎么能够?”
礼一揖说受教,笑嘻嘻看着蔷薇:“论起来,蔷薇与二哥是青梅竹马,我二哥那样的伟男子,蔷薇可动心吗?”
蔷薇摇头:“天底下的女子,只怕莫不心动。可是瞧见皇后,所有的女子,都会自惭形秽,谁又敢再妄想皇上呢?”
礼一笑:“如此说来,嫂子任重而道远了”
蔷薇也笑:“不只皇后如此,皇上只怕也如是。”
礼皱了眉:“我二哥前朝够劳累了,若是再有这些烦忧……”
蔷薇悠然说道:“只要情比金坚,又何惧蜂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