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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匹夫之勇敌一人(1 / 1)

“邓林,你有多大把握”吴希夷抬眼望了小缃,少顷,他转头向邓林问道。

“呃”邓林稍稍迟疑了一下。面对对方严肃而郑重的提问,他不敢大意,也不想自己的回答听起来就像是不假思索的不经之说。

所以,邓林谨慎地思考了片刻。

可没等邓林把深思熟虑的结果宣之于口,吴希夷就急不可待地把头转了过去:“娘子,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去祁门吧。”脸上刻不容缓的表情好似已经从邓林那“难以启齿”的沉思之中得到了某个结果。

不过,彼时这两个人的问答其实是卯不对榫的。

你有多大把握

你有多大把握确定这就是幽冥毒这是吴希夷的问题。

你有多大把握能解此幽冥毒这是邓林听到的问题。

既然你没什么把握,那咱们就去找祁穆飞吧。对于这个提议,邓林无有异议,并且他也认为这是当务之急。

“他会救吗”可杏娘却有些迟疑。

此前一场不愉快的会面、一次不期然的偶遇、一次不完满的乐舞相和,祁穆飞虽然无有表露任何不悦,但是那张冷酷的脸和他最后说的那句不假辞色的逐客令“走走”,莫不是在明明白白地警告杏娘“我祁门不欢迎你”就连师潇羽身边的松音对她的态度也不甚友好,好似急欲双方割席断交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是问,这般情形,叫杏娘以何颜面再去登门求人

“我同你一起去。”吴希夷看着杏娘的眼睛挺身道。

作为百越春的主人,他责无旁贷,作为风尘四客之一的杯莫停,他义不容辞;不过,此刻的他只是单纯地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

听到吴希夷雪中送炭的声音,杏娘冰凉的心里缓缓地融进了一丝不负信赖的暖意。柳云辞蓦然转眼,见着二人相对无言的眼神,恍觉似曾相识。

“对娘子,九爷,你们赶紧去找祁七爷,他一定有办法救小缃娘子的。”邓林也急附议道。

邓林说了个“你们”,言下之意他并不打算一同前往。

“那你呢”杏娘惊讶地问道。

“我去找那墨尘问个明白

“我相信娘子的判断,这次小缃的意外定是这银钗捣的鬼说不定还和他墨五爷有关呢这银钗是他墨家所造,其上有毒,或许他有解药也不一定啊。”邓林摸着下巴沉吟半晌,若有所思道,“而且今日之事,我总觉得有些古怪”

“你现在去找他”柳云辞对邓林的主意习惯性地冷冷一笑道,“你以为墨五爷是什么人,你想见就能见的啊咱们墨五爷见人一面,都是要提前半年约期的,你这会子去,他定然是不会见你的。所以,我劝你还是别脚底抹石灰白跑一趟了。”

“还有我再跟你说一遍,墨家暗器是不会下毒的”柳云辞语气坚决地重申道。

“哼,他是什么人,我不管,我只知道是他家的暗器伤了人,那我就要去找他。他跟人见面要挑日子,那是他的事。我邓某人见人,不需这些繁文缛节,也不需什么黄道吉日,想见就见。”被柳云辞冷语一激,邓林愈发胆壮气粗。

“还有”邓林故意学着柳云辞的口气道,“一会儿五爷肯定会见我”

“凭什么呀”

“就凭你说的啊,他家暗器从不会下毒,所以他肯定会跟我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这事情弄清楚啊要不然这事一旦捅出去,这江湖中人日后该怎么看他墨家啊”邓林带着几分威胁的口吻扬言道。

“哟会抓人把柄喽”柳云辞斜瞟了邓林一眼,只见他手中的折扇拟着某人的姿态扭捏了一下身子,便听得他的话声也跟着娇怯了起来,“啧啧好怕怕哟”

听柳云辞这么一顿拿腔作调的冷嘲热讽,邓林心里好不气恼。他恨恨地瞪了柳云辞一眼,然后犹作誓似地向杏娘保证道:“娘子,不管这毒是不是他墨家下的,我今天一定给小缃娘子讨个说法回来。”

不及杏娘开口,邓林就抓起桌上的银钗,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往外奔了去。

屋里的另两个人谁也没有拦他,若不是小缃昏迷不醒,他们也想即刻去找墨尘问个明白,所以邓林之举莫不正合二人之心意。杏娘本想追上去嘱咐几句,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向外举步。

吴希夷看出杏娘眉头微蹙似有所顾虑,便即斜睨向一旁欲将置身事外的柳云辞,命道:“你,跟着一道去。”

柳云辞愣了一下,然后老大不乐意地嘟囔道:“什么我去我不去”可吴希夷以长辈之尊来命令他,他不好拒绝,只好推说道:“九叔,师潇羽失踪了,我是来找她的。”

听闻此言,吴希夷的脸上蓦地蒙上了一层阴云,就像此刻的天空一样,乌云密布,堆陈在低空之中,压迫着须眉皆已皤然的南山北岭。散乱的心绪就像是被天公扯碎的雪花一样纷乱,密密匝匝地洒在心头,不多时,心口便已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她不见了,自有人去找,你赶紧随邓郎中一道去趟墨家。银钗是墨家之物,切不可有半点闪失。”吴希夷面色一沉,然后半是催促半是嘱咐地依旧吩咐道,不容柳云辞再作迟留。

师潇羽失踪的消息,方才墨家的匪风和竹竿二人过来时,他就知道了。为这,他还猛灌了大半壶酒。

自从得知上次她与杏娘见面之后,吴希夷的心就一直悬着,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昨日师潇羽昏迷复醒,他的心才稍稍轻松一些,没想到今日又生出了这样的变故,他又是懊悔,又是焦急。

在杏娘他们回来之前,吴门江左分舵也已按照舵主的命令四处去寻找师潇羽的踪影。只是到目前还未得到任何消息。

柳云辞听吴希夷这般说,心下更是愀然,兀自默道:“师潇羽啊师潇羽,你看九叔如今都偏心外人喽”

“九叔,那是墨家啊,我打小就不爱去。去一次就扒一层皮啊,头发白一片,人都老得快呢。”柳云辞磨磨蹭蹭地不肯离去,就像那老牛一样,非鞭子加身不肯挪步,“哪那么多话,快去”吴希夷一声吆喝,他马上识相地抱头窜去,“好好好我去,我去”

可转出门没多久,他又旋踵回来,于门帘缝里探过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珠子来,一本正经地叮嘱道,“吴九叔,那酒酬的事,可就这么说定了啊”没等吴希夷反应过来,他又一溜烟不见了。

是而,吴希夷领着杏娘带着小缃冒雪前往祁家。而邓林和柳云辞则气势汹汹地赶到了墨家。

二人不请自来,面容不善,开门的月魄自然也不给什么好脸色看。只是碍于柳云辞柳三爷的面子,留了几分客气,领着二人七拐八拐地绕到了翕和堂。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名叫玉蕊的女使,容貌端丽,笑颊嫣然,比之之前在祁门所见的竹茹,她的身上虽则少了一分灵动,少了一分俏丽,但多了一分雍容,多了一分沉静。

她伺候着二人用茶落座,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见柳云辞与她指手画脚地当空比划,邓林才知她那一双看似聪慧的耳朵是个摆设。

“可惜了,可惜了”他忍不住在心底为她惋惜道,“生得如此俊俏,竟是个哑子”或许是自己的同情心泛起,邓林不觉消了几分气焰。玉蕊不期然的莞尔一笑,更让他忘乎所以,顷刻间余怒尽消。

待至墨尘出现,邓林已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全然没了之前的盛气,倒变得客气了起来。这也少不得遭那柳云辞嗤之以鼻的冷眼蔑笑。

二人闲坐片刻后,墨尘才三步并作两步地过来,似乎挺意外,也挺兴奋。和柳云辞不无亲热的寒暄叙礼一番后,才问二人来此所为何事。柳云辞默不作声,悄然退居邓林之后,欲以这置身事外的姿态与二人之是非保持距离。

墨尘从邓林东扯葫芦西扯瓢的口述中大概明白了二人的来意。

不出柳云辞所料,墨尘矢口否认暗器下毒的说法,也一口否决了银钗伤人的说法。这两种说法,无疑直接伤害了墨尘的尊严,让他十分震惊,也让他十分恼怒,差点没让人把邓林轰出门去。幸亏柳云辞出面打圆场,二人才不致闹到不可收场的局面。

后来邓林拿出银钗,墨尘一再端详,才不得已改变了自己的态度不过他依然很震惊,也很恼怒,且震惊和恼怒的程度更甚于之前邓林对自己尊严的唐突。

此银钗为人动过手脚什么人居然胆敢擅动墨家暗器谁谁这不是**裸地向墨家挑衅么不这不是挑衅,这分明就是羞辱墨尘恼羞成怒,大发雷霆,激动的情绪差点失控

幸好柳云辞在侧,一番好言相劝,才让他那一团冲天之怒火得以止息。

恢复平静之后,墨尘就银钗被人动手脚的凭据郑重其事地向邓林解释了一番,由表及里、由内而外反反复复解说了几回。邓林听得晕头转向,如坐云雾,如堕烟海。

虽然似懂非懂,但他还是相信了墨尘所言,因为那溢于言外的唾沫星子充分表达了其主人的耐心与坦诚,噀玉喷珠,闻之则喜。更何况,一旁的柳云辞也时不时地凑过来点头附和,不由得他不信。

邓林一边听,一边点头,末了,还对墨家暗器精妙绝伦的构造深为钦服,对墨尘坦率无隐的谈吐颇为感佩。是而,他拱手作揖,就自己适才冒失的言行向墨尘认错道歉。

墨尘见其诚意拳拳,歉意满满,便有心助他一把,是而就提出了一百斤“昆仑觞”的承诺。邓林闻之,顿时喜出望外,再不存疑,心里还直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当是时,邓林感激之心大涨,警惕之心大落,拉着墨尘的手再三致谢,久久不肯释手。

作为一名称职的旁观者,柳云辞一直默默地看着邓林点头如捣蒜还不忘额手称庆,看着墨尘在那惺惺作态逢场作戏还不忘拉自己作吹鼓手,看着二人你来我往你好我好大家好,他一直不多话,也不多笑,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最后的笑而不语,也是恰到好处地为二人的握手言和作了圆满的收场。

最后,墨尘让月魄护送邓林回客栈,邓林喜不自胜地欣然而返。临走,墨尘还殷殷地挽留二人下来一起喝酒,邓林急着回去报讯,未肯迟留,辞谢而去。柳云辞推却不得,只好留下。

望着邓林复得返自然的背影,他摇着他那柄惟有被人捏在手里才能活色生香的扇子,小声嘀咕了一句,“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是挽留,还是扣留柳云辞和墨尘彼此心照不宣。

这墨家大院,进得来,可未必出得去,柳云辞打小就不愿往这里头来,只是那师潇羽胆气过人,而祁穆飞呢聪慧过人,每次他都会被二人连拖带拽地混进这个墨家谜宫之中,然后又被二人弃之半道。

他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只能按兵不动,坐等救兵。

还好,每次到了最后,师潇羽都会大发慈悲,救自己脱离苦海。久而久之,他便再也不愿劳神费力地去破解机关,也不愿单枪匹马地孤身闯入墨家大院。

纵然他也有这个智慧,也有这个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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