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挨了一下什么感觉,只能说挺疼还有点烫,但也还好,趴在朱樉身上的朱标默默的感受了一下,他这辈子自打出生以来还是头回挨揍,莫名的还挺新鲜。
老朱这手法也不知道是当年从军时候练过,还是这些年大儿子们练出来的,反正声音听着挺响,但其实也没用多大力气。
否则朱樉挨着这么久的毒打,盆骨早就被打碎了,可见老朱还是为了让他涨涨记性,顺便杀鸡儆猴,没猜错的话一会儿老三老四他们也该到了。
正想的功夫,周围却是吵杂了起来,朱标都以为天黑了,四周密密麻麻全是人影,微微抚着后背回头都看不到自己父皇的身影了。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啊,不能再打了,万一打伤了国本可如何是好,圣上有气就打奴婢们吧……”
“娘娘来了,皇后娘娘来了,请圣上以龙体为重,暂息雷霆之怒吧,先听听娘娘怎么说。”
“快去传太医,太子殿下受伤了,快去传太医啊!”
“圣上就是看在太子殿下如此顾念手足之情的份上也该息怒了,奴婢们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来皇帝是真的怒气上头了,竟然连自己心头肉都舍得打了,生怕再出更大的事,赶忙一拥而上,抱腿的抱腿,当人肉盾牌的当盾牌,就是没有人敢上去碰皇帝手中的木棍。
奴婢终究是奴婢,可以劝可以求可以用身体阻拦,但绝不可以也绝没有胆量去抢夺主人手中的武器。
朱标坐起身子,却见朱樉没了动静,显然是又昏过去了,估计是以为父皇真的要打死自己,连大哥都拦不住,可见自己这次真的要凉了,然后就害怕的晕过去了。
而马皇后和李妃也是终于到了朱元璋面前,李妃这时候也看不见自己儿子的情况了,只看了一眼皇帝充满怒火的面庞一眼,就嘤咛一声就软软的趴在了地上抽泣嚎哭。
“圣上,小二在怎么样也是您的亲子,您怎么就舍得要活活打死他,我的儿啊!”
马皇后面色凝重继续向前走去,沿途跪在地上的太监们欢欣的让出一条路,祈祷皇后娘娘能拦住圣上,否则他们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朱元璋此时依旧喘着粗气,脚下踹飞了不知道多少个太监,可他们就跟狗皮膏药一般,被踹的后仰出去也立刻爬回来抱住他的腿哭嚎求饶。
马皇后上前直接拿住了朱元璋手中染血的木棍,眼神坚定的看向丈夫的眼睛,皇帝如今处于暴怒,双目充血有些发红,任何人瞄上一眼都会两股颤颤心虚恐惧的低下头。
而马皇后却是敢直面那双慑人心魄积威甚重的眼眸,夫妻俩眼神接触几秒钟,马皇后心中就有数了,自己夫君没有因愤怒而失去理智。
这些人恐惧是因为极少看见皇帝如此暴怒,但对马皇后来说,这在寻常不过,从在义父郭子兴手下受排挤开始,他们夫妻俩携手同行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天下至尊的位置,遇到过多少艰难困苦,多少无法对外人诉说的压力。
那段岁月,于内安抚自己夫君让他平息怒火,以最理智的心态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于外让他在谋臣将帅们面前保持一个英明神武决断非凡的完美君主形象,就是马皇后最主要的任务。
朱元璋最无助最愤怒最阴暗的一面也只有她最了解,没有隐瞒没有遮掩无需抑制,以最大的温暖包容理解,化解朱元璋孤苦无依二十余年所积攒的戾气,给了他一个安身立命的家。
就如所有太监宫女妃嫔们所期盼的那样,圣上威严愤怒的面孔渐渐缓和,手中的木棍也被皇后娘娘轻松夺过,众人的心头都是一松,身子一颤吐出一口气,本来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落会原位,身子这才感觉有些温暖,仿佛雨过天晴了一般。
马皇后拿过木棍后径直吩咐了起来:“你们都让开吧,去请太医来为晋王诊治,晕倒的妃嫔送回各自宫中安置,半个时辰没醒再请太医……”
一声声应诺之声响起,方才的混乱随着主心骨的到来都平息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之中,皇后娘娘就是这宫中的定海神针。
无疑所有人最敬畏的是皇帝陛下,但最敬爱的却是皇后娘娘,从吴元年开始,就不知多少宫女太监蒙受马皇后的大恩大德。
这时候刘太医与张太医也到了,后面还跟着老三老四,他们到来时所见的就是皇帝余怒未消站在原地,皇后手持一根染血木棍,几个妃嫔被抬走,一群人散开露出满是血迹的地面,晋王朱樉毫无动静趴在地上流着血,太子朱标坐在地上背后印着一条鲜红色的棍影…………
四个人面色齐刷刷的白了,楚王朱棢都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齐王朱棣也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搬出宫后他们三兄弟基本形影不离,二哥有错还能逃的了他们?
俩位太医到底是见多识广,上前几步行礼之后,就快步奔上前去查看两位殿下的身体,皇帝要如何处置皇子,那跟他们没关系,但皇子绝不可以在他们面前有任何问题。
朱元璋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而是虎眸一扫即而直勾勾的盯着刚走进来的俩兄弟,那俩人腿一软跪在地上头贴着御花园的地面:“儿…儿臣,拜见父…父皇…”
朱元璋眉头一皱有些不满,咱是你们亲老子,也没说要把你们怎么样呢,就吓成这副德行?
而且俩个哥哥都在地上,有功夫怕老子,难道不是更应该急着上前关心兄弟的身体,或是替他们们求情?
于是冷然开口道:“咱当初让你们搬出宫是因为你们大哥替你们求情,说是拘在宫中规矩多,不好勤学弓马,还说你们出去后定然会好好用功,绝不会奢靡享乐贪欢废功,可如今怎么这都这个鸟样了!”
“方才咱叫来老二一看,面虚体弱神色萎靡颓废,随便问两句话都反应不过来,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好啊,咱小时候饭都吃不饱,你们这些狗崽子这点年纪倒是先学会声色犬马了,把前朝那些废物的东西全学会了!”
下面的俩人身子不断颤抖求饶,而正在接受刘太医诊治的朱标却是嘴角一抽,回头看了看尚未醒来的朱樉,确实是眼圈发黑形销骨立的模样,这个年头儿大家睡的都早,能熬出黑眼圈的不是公务繁重就是在同妖精打架……
朱樉能有什么公务要处理,而且半大小子正是身体恢复得最快的时候,能把自己黑圆圈弄的这么显眼而且下巴骨头都瘦出来了,可见其近来确实是颇为操劳过度了。
马皇后也走到俩人身旁问询,刘太医仔细检查问询过后小声说道:“娘娘放心,太子殿下身体无碍,回去抹点膏药三天就好。”
马皇后本也不是关心儿子来了,既然自己夫君根本没有他表现的那么暴怒,那就不可能对自己心头肉下狠手,估计又是这父子俩打什么坏主意呢。
张太医摸索了半天也是松了口气:“晋王殿下也无大碍,并没有伤到骨头,虽然皮肉伤看着严重了些,但在床塌上修养个月余也就能下地了。”
朱标也是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挨这一棍倒不是为了让朱樉感动之类的,毕竟以他的地位无论是晋王还是其母李妃都不算什么。
只是为了传出去给天下人看而已,皇室为天下宗族之领袖榜样,如今这个时代宗族才是社会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全天下都是由一个个大宗族小宗族组成的。
宗族有稳定社会秩序、降低朝廷行政成本的作用,他基本就是最基层的行政部门,皇权不下乡,就是因为在乡下宗族内,族规比朝廷律法好使。
百姓绝大多数目不识丁,祖孙三代可能都没出过自己的家乡村镇,甚至都不晓得当今皇帝是谁,但他们一定认识自家族长宗老,并且唯命是从。
如此想要教化宗族,那就要先迎合他们的观念,再以此来影响他们,任何宗族最主要的族规,定然是宗族和睦团结互助兄弟相亲,因为这就是宗族形成的根本原因。
在天灾**横行个体宛如浮萍的年代,自由无疑是最没用的东西,大家唯有以血脉为纽带团结在一起,才能有力量面对困难。
朱家现在作为大明最强大的宗族,血脉尚且有些稀薄,所以必须要团结,最起码要表现出团结,这世上有许多事看似不重要,但其实真的很重要。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会打压维护宗室成员,打压是因为忌惮他谋权篡位,毕竟身为皇族,不同于外姓夺权,确实都满足了称帝的基本条件,所以任何时候都要打压抑制他们的发展壮大。
而维护就有些奇怪了,明明很危险明明确有其罪,明明在其他问题上杀戮果断的皇帝面对宗室犯法的情况却都统一的表现出了抗拒以及维护,非要朝中大臣们一请再请,一拒再拒,最后无可奈何才挥泪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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