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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纪元24483年,约西元15440年。
萨尔莫斯刚刚结束了一场星际战役,作为文明中一位传奇的舰长,他此刻正坐在追击舰队旗舰的舰长座位上,冷静地发号施令。
这一位舰长从卡拉人的面容角度看还稍显年轻,但这支舰队里却没有一个人会质疑他的决策。
因为,他是最年轻的文明英雄之一。
萨尔莫斯早年只是一位卡拉文明的基层士兵,和他的哥哥贝西莫斯一起参军,不过他的哥哥有着极度的自我孤僻,在军队中发展并不好,逐渐被调离,最终成为了柯伊伯带的一名监听员。但他却不同,他在年轻时代表现出了不俗的军事天赋,成功的从基层预备役,一步一步挤入太空舰队的范畴。
他被选拔进入了银河远征军,成为了其中一艘伊向级太空战舰的副官,奔向204光年外,那是和另一个高等文明,地球文明进行战争的正面战场。
这对于任何一个出生在战争时代且拥有卓越军事天赋的人都是幸运的,他知道,若是远征军可以胜利归来,卡拉文明历史上第一次战胜其他文明的壮举所带来的荣耀将可以扫平太多他军事生涯上的阻碍,再凭借着他本身的能力和光鲜的履历,进入文明的军事高层,可以说是铁板钉钉的事。
但他也是不幸的,他所处的伊向级战舰所参与的编队,是最先与地球文明的舰队交火的那一批。
整个过程不到10分钟,他所处的舰队就全军覆没了,当然也包括了由他作为副官的那一艘伊向级战舰。
萨尔莫斯现在都还记得,被飞船空洞带来的气体泄漏所捕获的老舰长,在最后关头将他一脚踹进逃生舱的场景。
他和一部分战友,成功的在逃生舱中逃离了伊向级战舰的毁灭,而且非常幸运的是,伊向级飞船爆炸所带来的冲击将他们的逃生舱的逃离初始速度就加速到了格利泽581星系的第三宇宙速度,使得他们成功地避开了两个文明激烈的交火,在战斗结束后,他们被一艘己方搜寻幸存者的小型飞船所发现了。
由于伊向级飞船的毁灭和远征军的损耗,他和一部分士兵一起被送回了太阳系。
作为一个被遣送回来的战场败兵,他感到深深的耻辱,连他身上那自己所骄傲过无数次的卡拉军徽,此刻都变得有些发烫了。
但和他感受到的深深耻辱完全对立的是,从卡拉星表面驾驶飞船排到星系母港的民众自发组成的巨大欢迎舰队,让他变得不知所措。
他和他一起回来的战友被誉为了文明的英雄………银河远征军司令,卡拉文明军事执政官,亲自授予了他们这一份荣耀。
每一个深夜里,当他一个人安静在自己的房间中,抚摸着自己手上那一枚标志着英雄身份的徽章时,他就会回想起老舰长被飞船空洞吸走的那一幕。
他也成为了舰长,而且是飞船吨位为伊向级飞船的10倍,舰长军衔在伊向级舰长军衔之上两级的,新一代伊势级太空战列舰舰长。
为了这一份殊荣,他已经努力奋斗了太久,他曾无数次预想过自己成为舰长的那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幸福感和满足感,在伊势级登舰仪式上,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登舰仪式完成后,他独自一个人来到了记录战死士兵名字的烈士碑前,从无数个名字中找到了自己原先所处的那一艘伊向级飞船上所有阵亡者的名字。
他将那一枚文明英雄的徽章,埋在了老舰长名字的下方。
自此之后,他感觉他和自己的哥哥一样,患上了孤僻症。
但神圣的卡拉联系着所有的星灵,文明的高层发现了他心理状态的不正常,为了治疗这一位文明英雄的心理疾病,调配给他的副官,是一位名叫安娜的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卡拉女性,由于萨尔莫斯的缘故,安娜被连升3级,初步拥有了成为伊势级飞船副官的资格。
治疗萨尔莫斯的心理疾病,是文明高层给安娜的直接命令,而安娜上任的第一天,就将自己的来意和所接收到的命令告诉了萨尔莫斯。
无论是萨尔莫斯还是安娜,都过于了解对方,也都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对方。
在一次太空演习结束后,由于伊势级糟糕的演习成绩,被宣布暂时停飞。
那一天,萨尔莫斯无法再承受自己内心的耻辱,他一个人驾驶穿梭机想要飞出太阳系外,到地球文明面前去,这样他就可以和老舰长和那些死去的战友一样,不用再在巨大荣光下心怀耻辱的活着。
那种状态下,每一项荣誉都是对他的讽刺,每个人越尊重他,他就越会觉得对方是在嘲笑他。
在经过天王星时,他的穿梭机被一颗天王星光环中的氧化铁陨石以相对速度15倍于第三宇宙速度的速度击中推进引擎。
混乱的飞行,崩坏的引擎,让穿梭机成为了天王星光环中的一部分。
穿梭机密闭环境被破坏,气体开始泄漏,萨尔莫斯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一艘被地球舰队击沉的伊向级战舰之中,再一次看到了老舰长被气体泄漏“吹入”太空的场景。
他也再一次看到了,老舰长在被吹入太空的前一刻,那双看着自己的黄色眼睛。
黄色的竖状瞳孔,倒映着对于死亡的平静。
当萨尔莫斯再度醒来时,他第一个看到了自己身旁的安娜,那同样的黄色竖状瞳孔中,有的也只是平静。
安娜的眼睛与老舰长的眼睛相重叠,萨尔莫斯发现,原来那并不是对于死亡的平静。
而是对于另一个生命幸存的安宁。
原来在他驾驶穿梭机离开的那一刻,就有一队列战机与护卫舰跟着自己了。母文明,又一次在黑暗冷寂的太空中救下了他。
在那一刻,他向安娜求婚了。
安娜答应了。
由于安娜的介入,萨尔莫斯的心理状态开始得到改善,萨尔莫斯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那个永远在黑暗的柯伊伯带享受孤独的孤独者,他此刻也开始变得理解对方,萨尔莫斯开始热衷于和这位自己以前虽然珍视却无法理解的亲人聊天。
有时候,能够帮助一个孤独者的,反而会是另一个更孤独的人。
在文明,友(爱)人,亲人三方面的帮助下,萨尔莫斯逐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在自己的母文明中获得了新生。
在那之后,萨尔莫斯又去过一次烈士碑。
他将那枚埋在老舰长名字下的徽章挖了出来,佩戴在了自己的胸前,在太阳落日的余晖中,朝那些他所熟悉的名字敬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徽章被再度埋入土内,萨尔莫斯此后再也没有去过烈士碑。
但在卡拉文明中,一个真正能够担当“文明英雄”这个称号的传奇舰长,在那一天诞生了。
他开始研究起了自己文明的敌人,通过上个纪元留下来的对地球文明的观测资料,他初步了解到了这是一个怎样的文明。
他很喜欢地球文明历史中的一句话。
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要变得比他们自己都了解他们自己,这是萨尔莫斯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在漫长的学习过程中,他开始强迫自己以一个地球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他甚至开始对自己进行催眠,将自己当作地球舰队中的一位舰长,一个士兵,或者一个平民……想象他们此刻的心理状态是什么。
这让他的妻子安娜非常担心,害怕他又患上某种心理类的疾病,但这一次萨尔莫斯自己却很清醒,他越来越深刻的意识到,这一场战争应该尽快落下帷幕。
地球文明的逃亡方位分布过广,其中有一部分地球飞船甚至来到了太阳系的周边,萨尔莫斯乘着自己拥有的伊势级,带领着部分太阳系舰队,不断支援并捕捉太阳系周边15光年内在虚空中逃亡的地球文明飞船。
而在1个卡拉时之前,一艘载有20万西德尼亚人的地球文明飞船的成功俘虏,成为了萨尔莫斯配得上那一枚徽章的第一份战果。
他成功的洞察了地球文明飞船自毁的意向,在以己方战舰靠近为诱饵的谈判拖延行动中,成功的使纳米机器人入侵了失去抵抗的地球文明飞船,利用飞船内部引发的次声波脉冲,使20万西德尼亚人失去了自杀的能力。
如果说上一次的银河远征军,是文明尺度下的胜利。
这一次的地球文明生命俘虏,就是种族尺度下的另一次胜利。
带着这一份满意的成果,萨尔莫斯打算返航太阳系。
因为他在10个卡拉时前收到了一条文明通告消息中,有一个非常陌生的东西,闯入了太阳系。
在文明反馈给他的资料中,他看到了那是一个怎样的东西。
那是一个非常朴素,非常小巧的U型面。
就像是半截试管一般,没有任何装饰的花纹,也没有任何可供拿握的手柄,除了可以用来盛装液体外,看不出来还有什么用的半截试管。
卡拉文明给它取的名字——圆杯】。
之所以叫它杯子,是因为经过测算,里面的确盛装着一毫升的液体,那一毫升的液体,在没有重力的太空环境下,静静地待在这个圆杯的底部。
但让整个卡拉文明疑惑的是,他们测算不出来这个圆杯的质量,也判断不出来那一毫升的液体是什么。
它确确实实地存在着,但除了光线和飞船的物理接触,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明这个圆杯存在的依据,在卡拉的视野中,这个“圆杯”,质量为零,能量为零。
一个既没有质量又没有能量的东西,怎么存在?
但它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太阳系内,静静地悬浮在卡拉文明两倍于银河远征军的太阳系舰队面前。
直到小型飞船将它收入舱室内,它都对于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道为何,看到文明对于“圆杯”的描述,萨尔莫斯突然想起了昨天刚刚阅览过的,关于地球文明旧时代宗教信仰的一些东西。
一句在那段信息中被他视线扫过的话语,此刻再度浮现心头。
圣杯里,盛放过神之血。】
神说,这杯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约,你们每逢喝的时候要如此行,为的是纪念我。
这段充满自大且玩笑般的话语就和当时被他的视线扫过一样,此刻再度从他的脑海中消失。
卡拉文明旧时代也曾有过宗教信仰,但当卡拉真正进入星际时代后,那些旧时代的唯心主义也逐渐随着时间被人们遗忘。如今的卡拉,若真要说信仰,可能就是对于“卡拉”这个名字,和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历史的信仰吧。
萨尔莫斯浏览地球文明旧时代的宗教信仰,也只是为了帮助他了解一部分历史的起因而已。
没有丝毫的犹豫,伊势级太空战列舰,带着身后的卡拉舰队与一部分捕获的地球文明飞船,进入到曲率航行之中,开始朝太阳系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