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有传,老祖外出寻亲的那段时间,曾留了一段传承给原张氏宗家的后嗣。”
张老把那些久远之前的事情讲得差不多了,然后才撇眼看向了林铮的方向。
眼神,明显意有所指。
林铮没有接话,对于祖上的事情,他本就知道的不多。
何况,还是那么久远之前的事儿呢!
“这座村子,几乎都是当年张家逃难而来的那些人的后裔。但还记得当年事情的,也就只有我们一支了。传到现在,也就只剩我们爷孙两人!”
老头子目光收回,语气再次低落了下去。
林铮却没有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家族也好,朝代也罢,时间久了,人心也是会变的。
到现在,张深爷孙俩还能守护着这一方传承,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今,既然你已经找到了这里,那我们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
张老爷子仰头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林铮的眼睛。
林铮却被弄得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老爷子几个意思。
“比起我们,外面那些,和你的关系更深、这座祠堂,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林铮听得是眼皮子直抽抽,别的也就罢了,祠堂还有“物归原主”这一说?
比起林铮的懵逼,张深显然就要平和得多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看起来,老爷子和他的林师兄是不会再拳脚相向了。
“老爷子,您先等会儿。这事儿都还没有个定论,你这突然这么说,我这也……”
挠了挠头,林铮一脸郁闷。
他这外面还有一大摞事儿等着处理呢,又怎么有功夫,隐居于此,来守着这座祠堂呢?
老爷子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林铮被看得心头发毛。
眼珠子一转,沉吟了一阵子,他才继续道:“我看要不这样吧。”
林铮也没有耽搁,立马把自己的提议给讲了出来。
他愿意把手里的那份传承拿出来分享。当然事到如今,说是交还显然是不恰当的。
但是祠堂的事儿,得等他回去问问老妈!
这合情合理,所以老爷子并没有反对。见状,林铮也才吁了口气。
但立马,他就多了一个念头——此地不宜久留!
不管这里面供的到底是不是他的祖宗,反正他是不想被捆在这里。
所以,也没有在祠堂里多留,收拾收拾,总之,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时间已经不早了,咕咕的乌鸦,扯着嗓子,一通乱叫。
走在那片竹林里,风却有些凉。
林铮一边往那座张深爷孙俩的院子走,一边还在琢磨着怎么告辞。
走着走着,裹在空气之中的风,突然多了一抹刺鼻的味道。
“这是……”
神色一动,林铮猛然抬头,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竹林一般。
一句话没有说完,立刻就加快了脚步。
等到赶回那座院子,那闪耀的火光,直接充斥了他的眼球。
噔噔噔,张深搀扶着老爷子跟来,看到那攒动的火苗,更是一脸漆黑。
没错,被点燃的正是那栋院子。蹿升的火苗,几乎从头顶的缺口冒出。
噼啪,噼啪,不只是那栋院落,就连竹林也都受到了牵连。
“怎么会这样?我记得离开的时候,也没有生火啊!”
张深紧紧看着那片火海,怎么也想不通,短短时间,自家房子怎么就烧起来了。
林铮没有说话,老爷子也没有开口。
两人都直勾勾地看着那被火光映射,却空荡荡的院子。
原本应该矗立在院中的木头架子和簸箕药材,都消失了。
但在那灼灼火海的边缘,却能看到一些药材和木架的残余。
被人堆在了一起,大半都已经变成了一堆黑灰。
“去,赶紧通知村长,无论如何,先把火扑灭了再说!”
老爷子探手一推,黑着脸对张深吩咐道。
张深这时才猛然回神,哪儿还耽搁,赶紧去叫人去了。
至于老爷子和林铮,匆匆来到屋后那只水井旁边。
打开电闸,可是电线被毁,水泵根本就没有反应。
最后只能掀开井盖,找了两只木桶,提着水,往火海之中浇去。
得到张深的招呼,隔得最近的几乎人家,当先赶了过来。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竹林之内。
为了阻止火势蔓延,竹林被伐了近半,等到火势被控制下来,那座院子早就没了。
一个个累得是气喘吁吁,就在林子里席地而坐,抬手摸着汗水。
“张叔,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村长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颇有些郁闷还有些责怪地对着张老问道。
“有人放火!”
张老一脸漆黑,冷然说道。
闻言,一堆人全都愣住了。但很快就义愤填膺。
“谁?”
“这就要你去查了!今晚,村里有没有来过什么陌生人?”
张老对村里人显然也十分信任,并没有怀疑到这些村民身上。
明明是对村长说的,不过目光却一直隐晦地瞥向张深和林铮的方向。
“老五,你家就在村口,你说!”
村长眼神一沉,立马照着一边那个精瘦汉子看去。
老五蹙着眉头仔细回忆起来,并没有过去多久,眼神就蓦地一亮。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傍晚光景,有几个小伙子开着摩托进了村儿。”
“去哪儿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人现在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不过来的时候,我倒是看到有两辆陌生摩托,就停在公路口!”
老五低声回答道。一听这话,一群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那看来是没错了,一定就是那些臭小子干的!”
老五他家那口子,第一个站起来说道。满脸激愤的样子。
“那还等什么,不管那些混蛋在哪儿,赶紧去把人找出来。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在张神医家里放火。不想活了!”
五婶一句话后,一群人蹭了起来,三言两语之后,便自发组成了搜捕队。
这动作太快,村长还想交代几句都没有来得及。
“张叔,那个我先跟着去看看,免得这些家伙惹出事端。我和我家那口子已经交代过了,今晚,你们就先去我那儿歇着!”
看到一个个捏着柴刀,甚至提着电锯的样子,村长哪儿敢耽搁。
匆匆和张老交代一句,便奔着那群怒气腾腾地人影追了上去。
这会儿,耗儿几个其实就在小溪下游的不远处。
躲在一个溪弯里,生着一堆火,捏着几根木签子正在烤螃蟹。
“大半夜的不睡觉,吆喝他娘的什么?”
几个小子坐在石头上,看着突然之间就亮了一大片的灯火,撇嘴骂道。
“八成是谁家死人了。这些农民都这样,咋咋呼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
“全死了才他娘的清净!”
耗儿一声冷笑,也不知道积点口德。
“可惜,那两个混蛋不在,不然老子是真想看看他们的表情!”
“说起来,你也真够损的。听说,姓张的那小子,一家子都靠卖药赚点油米钱。你这一股脑给他们全烧了,这爷俩后半年,怕是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那也是他活该!”
耗儿一声冷哼,浑然没有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
要说有什么的话,那也是觉得做得还不够绝。
“就该把那个老东西一起废了。他不是医生吗,老子倒要看看他怎么治!”
“急什么,等改明儿绝哥到了,再动手!”
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说着,显然只是放把火,还解不了他们心头之恨。
“别说,这山湾湾里的螃蟹,就是比咱们村的肥!”
“赶紧吃,吃完回去盯着,那两个混蛋的表情,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这边聊得正酣,说着话,还一脸阴笑,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张深几个得知草药被毁的精彩表情了。得意洋洋地,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
却没有注意到,就在头顶田垄之间,已经有人捏着手电筒赶了过来。
“呀,找到了。好啊你们,居然躲在这里!”
掠过田垄,一眼就看到了掩映在溪沟里的火光。
老五随后瞥到耗儿几人,立马就冷哼了一声,随后扯着嗓子一声吆喝。
“鬼吼鬼叫什么。老子什么时候躲了?滚,别打扰老子烧烤。”
耗儿明显没把老五放在眼里,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老五没有说话。
“让你滚没听到吗?”
耗儿看老五还杵着不动,把螃蟹爪子一丢,冷声喝道。
“跑到我们村里来放火,你们还有理了!”
“老子做什么要你管,再不滚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耗儿说着,一声招呼。其他人也都纷纷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往老五围去。
踩着溪湾的泥泞,一步一步往上,越近一份,眼神也越凶狠一分。
“看你们还想和我动手?”
“今儿,小爷这手正痒痒呢,你却还偏要往上凑,不揍你邹谁?削他!”
说着,往上一蹭,耗儿当先跳到了田垄上。
“你说揍谁?”
这次老五却没有说话,突然一个冷笑声传来。
抬眼一看,耗儿这才看到那满田满地晃动的灯光,还有幢幢人影。
一二三四五六七……
看得直让人眼花。饶是耗儿也一下子傻了眼。
“既然你爹妈没有教好你们,那我们就替他们好好教训教训你!”
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黑压压的一大片。
说着话,捏着镰刀锄子,围了上去。转眼,就把耗儿几个彻底吞没。
惨叫,代替鸦啼。漆黑的天,不知不觉,却扯开了一条银线,越拉越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