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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八年
七月末,《中俄尼布楚条约》签订,索额图一时又声名鹊起,然其回京后,却出乎众人意料,皇上只是口头赞赏,并未有任何晋封。
十月,皇上亲自送孝懿皇后灵柩到遵化东陵,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随驾。
回程路上,皇上召四阿哥到皇帐谈话,四阿哥走进帐子里间,苏伟站在门边等候。十月的天已经有了凉意,尤其是出了京城后,帐子里都得架起炭火。
片刻后,一个鹌鹑补服的太监走出来,看了看苏伟。苏伟不认识这个人,但能从皇帐中走出,肯定是御用太监。是以,苏伟讨好地冲这位公公拱了拱手。谁知道,对方反倒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两眼道,“你是哪家的太监,皇帐门口是说站就站的吗?有事儿到外面等着去!”
四阿哥出来时,意外地没有看到苏培盛,掀开外帐的帘子,只见那人缩着脖子站在皇帐外角。
“主子,”苏伟看到四阿哥出来,赶忙迎上去。
“你怎么跑外面站着来了?”四阿哥皱着眉看着冻得鼻头通红的苏培盛。
“额,”苏伟低下头,指了指不远处,“那位公公说,不能站在皇帐里面。”
四阿哥看过去,苏培盛指的是御前传事的太监崔霖。
“走吧,”四阿哥转过头,瞪了苏伟一眼,苏伟傻傻一笑,跟在四阿哥身后。
“都是八品的太监,你怎么就那么听话?大哥、三哥的太监不都是站在门里边?进宫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不长进……”一路上,苏伟垂着脑袋,被四阿哥念得耳朵嗡嗡响。
十月十五
钟粹宫
温僖贵妃掌管后宫以来,第一次受众妃礼拜。
然,这一天,却有半数妃嫔没有到场。
四妃中,惠妃往慈仁宫伺候微有小恙的太后,荣妃身体欠佳,已卧床多日。其余,公然抱恙的有成嫔、僖嫔、端嫔,郭贵人、布贵人,庶妃卫氏、王氏等。
正厅里,温僖贵妃端坐在上位,宜妃、德妃分坐两旁,众妃们分批进来行礼,眼看着人越来越少,到后头竟是些遣个宫女来报信儿的主儿。
郭贵人的宫女刚禀报完,站起身,宜妃冷冷地开口道,“病了?什么病?病多久了?”
小宫女看到宜妃有些害怕,缩着脖子小声道,“小主感染了风寒,有……有三四天了。”
宜妃靠向椅背,一双丹凤眼眯起来,“风寒?病的起不来床了?”
小宫女没敢答话,宜妃端起茶碗,挂了挂茶沫,“你领着本宫的轿辇回去,看看本宫这个亲姐姐的分量能不能让她起来床。”
“是,”小宫女匆匆一俯身,迈着小碎步急速走了出去。
温僖贵妃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呢,这样的情景,本宫早就想到了。无端为了这些事儿,坏了你们姐妹情分。”
宜妃放下茶碗,幽幽叹了口气“本宫和她,哪还有姐妹情分。”
德妃冲空空的院子看了一眼,转过头道,“皇后娘娘仙去,后宫众人浮了心思也是难免的。只是这其中,几分是自然,几分是人为,娘娘要心里有数。”
皇帐大营
明天就要进京,天气却越发冷了起来,皇上召见四阿哥,苏伟给四阿哥披了披风,又给带了手炉。
四阿哥回身摸摸苏伟的衣服,不满意的道,“你穿得像个球儿,可还冻得丝丝哈哈的。回宫从库房拿点儿好皮子,做两身上等的裘袄,用这回打的几只兔子做毛封。别一天天穷酸酸的,丢你家小爷的人。”
苏伟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奴才谢主子赏。”其实他的棉袄也是今年新做的,用的都是新弹的棉花,所以看起来才鼓鼓的。昨儿个,他不过是被北风一吹,打了两个喷嚏,回头就被四阿哥各种嫌弃了。
皇帐前,崔霖刚好迎了出来,见到四阿哥笑的见牙不见眼,“奴才见过四阿哥。”
“恩,”四阿哥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崔霖赶忙狗腿地给掀开帘子,谁知四阿哥往门里一走,拿在手上的暖炉不偏不倚地撞在了帘子上。
暖炉掉在地上,碳撒了出来,四阿哥的斗篷被蹦上了黑点儿。
“你怎么掀帘子的?”四阿哥转头给了崔霖一巴掌,崔霖身子一歪跪在地上,“四阿哥恕罪。”
苏伟赶忙过去,检查四阿哥有没有被烫到,好在天气冷穿得多,碳灰只弄脏了斗篷,没伤到人。
崔霖一个劲儿的磕头请罪,四阿哥怒瞪了他一眼,“没用的奴才!”
“四弟,”大阿哥走了过来,“这么清爽的天气,别因为一个奴才坏了心情,皇阿哥还在里面呢。”
四阿哥冲大阿哥一低头,“大哥。”
大阿哥点点头,转头冲崔霖道,“当个差这么马虎大意,这要是烫到四阿哥怎么好?你今儿个就跪在外面反省吧,没两个时辰不许起来。”
崔霖连忙磕头,“是,奴才知罪。”
四阿哥不再看崔霖,而是冲着大阿哥一笑道,“大哥,弟弟得回去换身衣服。皇阿玛那儿,还劳大哥解释一番。”
大阿哥点点头,“放心,你去吧。”
苏伟一路跟着四阿哥回帐篷,看那昨天还牛气哄哄的崔公公,脸色惨白地跪在营帐旁,心里有点儿小舒爽。
皇帐中,大阿哥进到内间请安。
康熙爷一边看着折子,一边道,“刚是怎么了?朕听到小四的声儿了。”
大阿哥微微笑道,“崔霖掀帘子弄翻了四弟的暖炉,结果炭灰洒到了腿上,刚儿正生气呢。”
康熙爷一笑,“多大的事儿,一个奴才,打发了就得了。”
大阿哥点点头,“儿子已经让崔霖跪在外面反省了,左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四弟近来可能心情不好,脾气略微大了点儿。”
康熙爷的手微微一顿,“胤禛到底年纪尚轻,心性无常,喜怒不定。”
十月末,圣驾回銮
四阿哥到永和宫请安,院子里包得圆滚滚的十四阿哥正在乳母们的保护下攀爬花盆。
“儿子给额娘请安。”
“快起来,”德妃扶起四阿哥,“一路上可都顺利?”
“额娘放心,一切顺利。”
德妃笑笑,回头冲清菊道,“给四阿哥冲壶大红袍来。”
“是,”清菊领命而下。
德妃把四阿哥拉到身边坐下,“你那个宋格格怎么样?上次见了一面,看起来倒是个老实的。”
四阿哥微微笑笑,“宋氏很好,贤静纯良,安于后室。”
德妃点点头,“那就好,你皇阿玛已经有意给你指福晋了,这后院只一个格格也太少了。今年进宫的秀女不多,额娘给你挑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孩儿,活泼也听话,放在院子里也映个景儿。”
四阿哥低下头,“额娘挑的一定好”。
清菊端茶进屋,给四阿哥进上茶碗,“这是今年新贡的好茶,娘娘一直留着舍不得喝,您来了才让泡一壶。”
四阿哥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恩,真香。”
德妃笑笑,两人正说话间,一个小身影歪歪斜斜地进了屋子,德妃扬手,“胤禵,快来,叫四哥。”
十四阿哥跑到德妃身边,抻着脖子靠近德妃怀里,定定地看着四阿哥,半天后,小声道“四哥”。
四阿哥笑笑,伸手碰碰十四阿哥的小脸蛋。
四阿哥在永和宫用了午膳,出屋门时已经未时。
苏伟给四阿哥披上披风,两人往大门走,却突然听到一声很是清脆的叫唤,“四哥。”
回头一看,偏廊柱子后露出一只小脑袋,两个嬷嬷站在一旁。
“胤祥,”四阿哥笑笑,走了过去。
“四哥,你回来啦,”胤祥仰着头,看着四阿哥笑。
“恩,昨个儿就回来了,”四阿哥摸摸十三阿哥的衣服,料子还算不错,“你怎么呆在这儿,冷不冷?”
胤祥摇摇头,“不冷,额娘说你今天会来,胤祥想让四哥看看。”
四阿哥笑了,“看什么?”
“看我长高没有?”胤祥直起小身子,抻着脖子。
四阿哥做思考状,“恩,是高了点儿,我们胤祥也要长大了。”
十三阿哥乐了,一双大眼睛眯成月牙形。
正三所
宋氏伺候着四阿哥换衣服,四阿哥登上鞋子道,“额娘今儿个问起你了。”
宋氏抬头看看四阿哥,又连忙低头道,“额娘怎么说?妾身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额娘的教导,妾身一定改。”
四阿哥摇摇头,“额娘没有说你的不是,只是告诉我皇阿玛有意给我选福晋了,额娘会趁那之前再送一个格格进来。”
宋氏脸色变了变,声音弱如蚊丝,“这是应当的,爷院子里也不能一直就妾身一个,等福晋进来,服侍都不够人手……”
四阿哥看了看站在床边的宋氏,没有再说什么。
东耳房
苏伟正以一个十分不雅的姿势,坐在床上,拿着蜡烛,照着某个秘密的地方。
已经连续半个月了,那个太监羞于启齿的部位瘙痒难耐,在送先皇后灵柩回程的路上,苏伟天天晚上用热水清洗,可依然不管用。
谁知今天洗澡间无意的接触,让苏伟碰到了某个新长出来的异物。一个小小的包芽,掩藏在肉褶中。苏伟有些错愕,有些惊喜,又有些恐惧。
自打他进宫以来,经历过两次敬事房的大清洗,年轻的太监都要被检查,苏伟也因此看到了很多挨第二刀的倒霉孩子。
如今,这事儿落在了自己头上,就像天上掉下的大馅饼,极具美味,却也极具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