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尘拔出沾血短剑,松开肖瓦鲁斯,往后踉跄几步,便是不自觉瘫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
在确认将最终的猎物也彻底解决之后,耶尘紧绷的心弦终于是有所舒缓。
而这也令得他充分感受到了口腔中的那股怪异腐臭之味,当即忍不住低头咳嗽,甚至是呕吐起来。
经过刚才对于肖瓦鲁斯肉体的野蛮撕咬,耶尘无可避免地将不少深渊物质吞进了自己的食道中。
此般行为,除了令他感受到深刻的恶心感以外,那蠕动的淤泥更是直攻耶尘的体内,令他脑内的痛楚更上一层楼。
“唔......”
少年一边狼狈地呕吐,一边集中残余心神,令奥灵之力冲洗着体内的各个角落,及时将这些深渊的残渣给净化焚烧。
以这副模样在地上折腾了好一阵子之后,耶尘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他简单擦拭了一遍嘴角的唾液,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然后,少年便看见了一片天旋地转的世界。
他紧捂住额头,踏起僵硬的步伐,走到那名盖着金纹黑篷,被少年假扮成自己的亲卫尸体旁,伸手将斗篷艰难地抓起。
最终,耶尘转身望向了后方那栋肖瓦鲁宅邸。
这座豪宅的所有区域,如今已是尽数被火势吞没,炎流席卷,热浪滔天,显然已是不可能放耶尘回去二层的书房,从而将他的长刀捡回来了。
罢了,回去吧......
耶尘暗自叹了一口气,以颤抖无力的右手,扶住近乎残废的左臂,一步接着一步,走出肖瓦鲁庄园的大门,前往白霜城的出口......
城中的街道上,拥挤着无数人影,他们皆是刚才被肖瓦鲁斯强行驱逐出城外的白霜城居民。
经过肖瓦鲁斯的一死,居民与守卫所受的精神催眠通通解除,虽然大多数人都不明白眼前是怎样一个状况,不过本能还是呼唤着他们回家,以至于将街道挤得人山人海起来。
其中便是有不少急着赶路的白霜城居民,与一位身披黑篷,遍体淌血的少年擦肩而过。
但是由于场面过于混乱的原因,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名少年的异样。
“呼......呼......呼......”
耶尘望着来往不断,喧哗吵闹的人群,一边衰弱地进行着呼吸,一边拖着步子向白霜城城门走去。
再坚持一会,只要再坚持那么一会,就行了......
他咬牙念想道,强行撑起沉重的眼皮,挺起破碎的肋骨,缓慢地,吃力地,艰难地与人流逆行,不断缩短自己与城门的距离。
痛苦的煎熬,持续了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最后是三十分钟。
当耶尘走出白霜城的城门外,实在是因为精疲力尽而倒向一旁的雪地之时,老马黑奇已经感应到他的接近,不顾马厩管理人的阻拦,直接飞跃护栏,冲到了耶尘的跟前。
“黑......奇......”
耶尘半睁着单眼,望向停在自己面前那熟悉到极点的马蹄,不自觉地伸手想要将自己从地上撑起,然而最终却是不支地倒下,意识彻底陷入到黑暗之中。
“呜嗯......”
老马低头注视着昏厥不起的少年,意味深长地低哼一声,而后一口叼住了耶尘的衣领,轻而易举地将他整个人甩在了自己的马背上。
随后,黑奇便是乘载着耶尘,一路飞奔向远方的雪山,踏上回家的归途。
......
少年双眼一睁。
苏醒过来的第一刻,他的心头便是因为不安而咯噔地蹦了一下。
“嗯!?”
耶尘一声惊呼,而后猛然从长椅上坐起,望向周围的景光。
宽敞清冷的大厅,破烂简陋的墙壁,矗立在光辉照耀下的破碎神像,以及坐在自己身旁的那名闭目凝神,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
这里是......老教堂的祷告大厅......
耶尘注视着眼前场景,脸上的茫然开始一步步消散。
我被黑奇送回来了么......
他暗自呢喃道,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掌心,上面的绷带不见了,洞穿掌骨的深口也不见了。
不仅如此,耶尘此刻身躯的状态,也就只有衬衣与裤腿破烂不堪,周身的皮肤再也寻不着任何伤痕血迹,而且原先断裂的肋骨与臂骨也部复原。
好似先前那场恶战,只不过是一场梦境。
眼下的他,毫发无损,完好如初。
耶尘语塞一阵,随即醒悟过来,这是老师的成果。
在黑奇将自己送回到老教堂以后,莱尔便是将耶尘身上下的伤势部治愈得一干二净,不留半点痕迹。
而后,少年摊开的掌心,便是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
一股名为不甘心的情感,涌上耶尘的心头,令他死死咬住了嘴唇。
耶尘本来以为,这最终一道试炼,他也定会像前两道那般凯旋,完美地回应莱尔的期待......可是到头来,自己还是忍不住昏了过去,还是得麻烦老师施以援手......
事到如今,他又哪有脸对莱尔说“老师,我完成狩猎了”呢?
明明就只差那么一点了啊!
耶尘咬着嘴唇,将左手握得嘎吱作响,显然是懊悔到了极点,怨恨自己的身心为何不能再强大那么一些......
不过,坐在他身旁的莱尔,在这时候缓缓睁开双眼,望向耶尘,旋即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语气平和地开口。
“就算回来的样子狼狈不堪,你也不必摆出这种表情,因为不管怎么说,你都已经猎杀了肖瓦鲁宅邸内所有与深渊扯上关系的猎物。”
“这第三道试炼,依然算你通过。”
“做得好,耶尘。”
听到老师的评价,少年怔怔地抬起头。
然后,耶尘便是瞄见了莱尔微微上扬的嘴角。
在此之前的十七年,耶尘从未见到对方的这副表情。
对待耶尘,莱尔向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姿态,然而此时此刻,这个浑身充满谜团的男人,竟然朝着自己微笑了,而且还是一股发自于内心,深感欣慰的笑容。
“......”
耶尘与莱尔对视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过他原先充满了懊悔与怨恨的心头,如今已是被浓厚的温暖与感动之情所颠覆,令耶尘感到极其的舒适,极其的自豪。
“谢谢你,老师,我完成狩猎了。”
少年摸了摸有些发酸的鼻尖,旋即也会心一笑,向老师骄傲地汇报起他此行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