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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双方长辈,婉澜对留洋一事只字未提。陈暨在吃完饭的时候故意在包厢外头截她:“你不是想出洋,不趁这个机会跟父母大人商量商量?”
婉澜瞧他一眼:“出洋是我自己的事情,做什么要跟父母商量?”
陈暨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虽然你嫁出去了,但还冠着谢家的姓呢。”
婉澜抿着嘴笑了笑:“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一并提了。”
不要说陈夫人,就是谢道中夫妇也万万不会准她一个成了婚的女人出洋去疯,陈暨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婉澜心里也清楚,但她着意要给陈暨吃个下马威,因此再回包厢落座的时候,她便主动开了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趁着母亲大人在,有件事,我想跟您请个旨。”她没说是哪个母亲大人,但眼睛看的却是陈夫人。
陈暨忽然反应过来她要说的那件事,急忙开口打断:“阿澜,你给我递个调羹来。”
婉澜给他递过去,接着道:“玉集也有些年纪了,我想……”
陈暨又插话:“调羹,放回去吧。”
婉澜伸手接来,将调羹放回去,还想接着说,然而陈暨又把话给抢过来:“阿澜的意思,是她整日待在家里也无趣,想来帮帮我的忙。”
陈夫人挑了挑眉:“阿澜想去店里?这怎么行,女人家抛头露面地,成什么样子?”
陈暨笑道:“倒也不是非要做抛头露面地事情,阿澜洋文好,可以负责挑选翻译影院引进的外国影片,这倒不是非得每天上班,在家里做也可以,只是想有个事忙罢了。”
谢道中开口问:“那这件事,玉集是什么态度?”
陈暨看了婉澜一眼:“我觉得可行,下属到底没有妻子更知心意,遇事也好沟通。”
秦夫人道:“只是阿澜一个闺阁妇人,做不好了,恐怕要给你惹乱子。”
陈暨摇了摇头:“岳母大人这话过谦了,阿澜性情稳重,思虑周全,未出嫁前帮您打理内苑已经是井井有条,稍加点拨,理外物也不在话下。”
谢道中也看了看婉澜:“你的意思呢?”
婉澜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陈暨:“出嫁从夫,我自然是听玉集的。”
谢道中点了下头:“那就按玉集的意思来吧,你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娘家也不好多做干涉。”
陈老爷去世了,陈夫人一个寡妇,被亲家大老爷做了主,此刻也不敢多说什么。婉澜倒是开了口说了声“还有”,被陈暨一把摁住手:“还不赶紧谢恩。”
婉澜抬起眼皮看他,看了一会,笑眯眯地离席屈膝:“多谢父母亲大人开恩。”
吴心绎看了,颇为羡慕,此刻也笑着开声:“恭喜玉集大哥又得一员猛将。”
陈暨笑了起来,与婉澜对视一眼,两人眼里的神色都复杂,虽然彼此带笑,但绝非简单的鹣鲽情深。
婉恬向来会察言观色,此刻便借着催菜的由头告罪,将婉澜一并拉出来:“怎么了?”
“过时再与你细说,”婉澜向包厢里张望了一番,也压低声音,“赶紧吃完,将长辈们服侍安歇了,咱们才好说话。”
婉恬拦住一个服侍的店员,和颜悦色地叫她帮忙催菜,又对婉澜道:“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讲,快到他们西洋年里了,今年我得跟乔治一同到英国去,后日就走。”
婉澜吃了一惊:“怎么决定的这样仓促?”
婉恬道:“原本没想回去,可他们家托人捎信,说他父亲身子不大好,想见他们兄弟姐妹,想凑一整家过个好好的圣诞,还专门叮嘱他带我也去。”
婉澜冷笑一声:“当心莫中了他们的计。”
婉恬叹了口气:“这要是计,你能避得开?”
婉澜上下瞧了瞧她,突发奇想:“嗳,不若我随你一道回,若是他们欺负你,我还能帮你撑撑场面。”
婉恬失笑:“你这说的什么浑话,才应了要去帮玉集大哥打理生意。”
“那是他瞎说的,我原本没有这个心思。”婉澜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陈暨便从包厢里开门出来了。
“你们俩在外头嘀咕什么?”他笑着发问,“催个菜要这么久吗?”
婉恬对他笑:“哪里,姐夫,我们姐妹顺便说两句私房话。”
陈暨伸手去揽婉澜的腰:“这是说私房话的时候吗?”
“那你就快些将长辈安置了呀,”婉恬道,“阿姐说先把长辈们服侍了,咱们还要再聚一场呢。”
陈暨低头去问婉澜,下巴挨着她的额头,形容亲昵:“这么有精神,你不累吗?”
婉澜偏头躲了一下:“不累,阿恬还有件大事要跟我商量呢。”
“好吧。”陈暨道,“我瞅着机会说。”
谢怀安的毒瘾好的七七八八,又临近过年,便借口上海事毕,准备同谢道中夫妇一起返回镇江。吴心绎有孕的消息是谢家今年最大的喜讯,秦夫人对她更加和颜悦色,就连陈夫人也拿了几件首饰赏她,还话里有话地提点婉澜:“大奶奶是个有福气的,一个大家庭,最重要的不就是人丁兴旺吗?希望我们阿澜也沾沾大奶奶的福气,明天自己也报个喜。”
婉澜又想开口,还被陈暨打断:“母亲大人请放心,儿子儿媳明年定然给您报个好消息。”
尊长在上,谁都不敢贪杯,将父母送回了酒店后,陈暨又照婉澜的意思做东,请谢怀安夫妇和乔治夫妇再行小酌,他做东,地点却是设在乔治的大宅里的,因为他和谢怀安的公寓都塞不下这些多人。
乔治还取笑他:“现在明白购买一所大宅院的重要性了吧。”
陈暨笑了笑:“只是觉得在家里放松些,又不是找不到地方。”
三个男人凑一起谈论大事,女人们便要说家长里短。吴心绎一早就发觉婉澜在宴席上的异常,这会也压低声音问她:“你原先想跟陈太太说什么?”
婉澜笑了笑:“没什么,想给你姐夫一个下马威罢了。”
吴心绎忍不住咋舌:“阿姐可真厉害,竟敢当着婆婆的面给丈夫下马威。”
“我也怕婆婆,可这不还当着我娘家人的面吗?他们统共就两个人,我们还有一群呢。”婉澜歪着脖子笑,“以色侍人也罢,以贤侍人也罢,若男人转了心思,以什么侍人都白搭。”
吴心绎小心翼翼地扭头,瞧了瞧高谈阔论的丈夫们,悄声道:“阿姐慎言。”
婉澜手里拿了一杯果酒,侧身靠在沙发扶手上,对吴心绎笑了笑:“我这是在带坏你,可有些话不得不说。”
“这世道,嫁人就是场豪赌,而且赌的还不是一时胜负,没准你下注的时候就已经输了,却要等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才能看出来。”婉澜慌着杯子里的酒液,眼睛里的神采让吴心绎害怕,对婉恬来说却无比熟悉。她待字闺中的时候时常有这样的眼神,野心勃勃,跃跃欲试,还带着一两分的狠戾,后来出嫁,整个人平和下来,还让婉恬以为她转了性。
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所有靠运气的事情,都不是好事情,”婉澜接着道,“哪有那么多的好运气叫你使?到底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吴心绎实在等不住了,问她:“阿姐和姐夫,到底怎么了?”
婉澜偏过头来瞧她,笑了一笑:“我二人这婚事,阿恬知道,也算是一桩良缘。”
婉恬点了点头:“所以今日生了变故,我们都惊讶得很。”
“也不是什么大变故,说来,也是人之常情,”婉澜饮了口酒,又吟诗,“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男女之间的变故,除了变心,就是纳妾,虽然婉澜迟迟不肯说,但婉恬和吴心绎也能模模糊糊地猜到一些,但此刻听她说出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玉集大哥要纳妾?”
“倒不是非要纳妾,我看想怎么着,恐怕他自己都没想好。”婉澜皱起眉,终于露出几分心烦意乱的模样,恶狠狠道,“我真讨厌这种感觉,就像自己的生死都捏在别人手里一眼,他凭什么!”
婉恬立刻安抚她:“阿姐切勿动怒,我看玉集大哥已经打消念头了。”
婉澜道:“他说从未动过这个念头,可夫妻这些年,他有哪个心思能瞒得过我?”
眼见她越说与激动,婉恬当机立断站起身,对乔治道:“亲爱的,我要带她们上楼,去看我的新衣服。”
她走过去亲吻乔治的面颊:“你好好招待这些绅士,可以吗?”
“当然,”乔治对她回以亲吻,“请女士们玩开心一些。”
婉澜瞧着这一幕,倒没怎么羡慕,她曾经也是过过这样蜜里调油的日子的,此刻反倒只担心婉恬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婉恬将她们带上楼,将果酒撤掉,换上清爽的柠檬茶:“阿姐方才说想跟我去英国,是想去散散心吗?”
“我想去留洋,阿恬。”婉澜又想起她那些宏图伟业,“我想去学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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