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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署祭拜完曲阳君后,便被曲阳君世子曲隆安排在府上歇息。
院中,屈署刚刚安顿下来,一个门客便来到近前禀报道:“君上,六君来访。”
“六君!”屈署闻言微微一笑,他还没去钓鱼呢,现在鱼就主动上钩了。
“贵客临门,本君将亲自去迎。”说着,屈署立即迈步向外走去。
不久后。
屈署将六君迎进大厅,二人分宾主坐下,寒暄了一下后,六君满脸感激的致谢道:
“大夫,在下听说我与阴陵君五人,不久前因征召百姓修建水渠一事,而招致大王的不快,幸得大夫从中周旋,这才免去了一顿责难。
我等心中感激,相互发誓要报答大夫,刚刚在下一听说大夫也来此参加曲阳君的葬礼,心中欢喜,故特来打搅大夫,欲要报答大夫的恩情。”
说完,六君心中带着几分期待以及几分怀疑的看着屈署。
当然,他心中更多的乃是期待,因为屈署虽然也是屈原一党的,但他屈署同样也是楚国的贵族,而且还是楚国最顶级的贵族。六君相信,屈署一定也和昭常景邵等人一样,不会甘心甚至主动放弃到手的利益的。
就跟当年屈氏第一次抛弃屈原一样,这一次,说不定屈氏又会把屈原抛弃了。
“唉!六君客气了。”屈署看着六君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面前的六君满是感激,看不出丝毫怀疑,但屈署心中很清楚,在面对变法这种大事面前,六君怎么怀疑都很正常。
想着,屈署大义凛然的道:“在下身为三闾大夫,掌管楚国宗室,六君你们在自己封地行事,本就是履行自己的职责,在下怎么可以让无辜者受到律法之外的惩处呢。”
六君闻言,大为敬佩道:“大夫高义,自从大王击退五国之后,在朝廷之中唯我独尊一意孤行,连令尹司马都不敢开口反对大王。而唯独大夫能坚持国法,仗义执言,开口为我等求情,真乃国之柱石,巍巍大丈夫啊。”
屈署一听六君开口讽刺令尹司马,没有接口,而是摇头道:“六君谬赞了,只是职责在身,不可不开口罢了,岂敢跟令尹司马相比。
更何况,在下之所以能劝阻大王,那时因为大王并不是真的要责罚你们,只不过一时恼怒罢了。”
说着,屈署叹息道:“否则,若是大王真的要责罚你们,又岂是我能劝阻的。就跟不久前的变法一眼,大王已经决议变法,虽有左尹咸尹时时规劝大王,但大王又岂能被劝阻呢。”
六君闻言皱了皱眉,之前他之所以征召百姓,不久是为了向大王施加压力吗?
结果,他冒着得罪大王的风险征召百姓,却只得到一个一时恼怒,但其实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结果。
这···
这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跳梁小丑一般,只是博得大王一怒一笑。
想着,六君心里顿时生出一阵羞怒。
不行,接下来我还要再接再厉,联络更多的贵族向大王施加压力,否则,我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下定决心后,六君脑海再次回想起屈署的话,不由微微一怔。
这屈署刚刚的话,不仅向他暴露了大王的态度,同时语气中也带着淡淡的对大王的不满。
这···难道屈署也对大王变法不满吗?
可是,屈署可是屈原一党的。
莫非屈氏内部闹矛盾?
是了,当年屈原第一次变法的时候,屈氏就对屈原不满,当初昭景屈三族中,第一个对屈原下手的,可不就是屈氏自己么。
否贼,凭屈氏的实力,屈原又怎会被驱离郢都呢。
现在屈氏再次跟屈原闹矛盾,这也很合理。
可···万一不是呢?
想着,六君再次试探道:“大夫过谦了,虽然大王无意责罚,但开口大消大王念头,并使我等免除责罚的,终究还是大夫你啊!更何况,大夫还因此受到牵连,跟左尹一般,被远远的打发国外了。”
“唉~”屈署立即露出一丝不满。
六君见屈署果然对自己被赶到国外不满,心中一动,立即将之前准备好的筹码翻了一倍,于是,他拱手道:“为了表示感谢,在下等五人特意为大夫准备了两千金,还望大夫不要嫌弃。”
“两千金!”屈署张了张嘴,眼中露出一股贪婪。
顿了顿,屈署迟疑道:“六君,你们准备的谢礼也太重了吧!”
六君笑道:“相比于大夫的仗义执言,相比于大夫恩情,这点心意根本算不了什么。”
“呵呵。”屈署笑了笑,脸上露出不舍之色,但最终还是艰难的推辞道:“六君,在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下的话根本就不值两千金。”
六君笑了笑道:“大夫,我等五位封君的颜面虽然不值钱,但区区两千金还是有的。当然,在下更希望的是,若是将来再出现这种状况,大夫还能仗义执言。”
“这···”屈署看了看六君,见其一脸期待样子,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六君莫名其妙的道:“大夫这是何意?”
屈署笑了笑道:“两千金在下可以收下,未来,在下也可以在大王面前为你们说话,但是,代价么···区区两千金还不够,在下还想要三千顷私田。”
“呃···这···不可能!”六君闻言大吃一惊,看着屈署的目光,露出强烈的不满以及冷意。
这也太贪了一些。
三千顷私田,他六君一脉传承过百年,数代六君才积攒了多少,屈署一口气就要三千顷,他也不怕噎死。
此时,屈署笑道:“六君先别急着拒绝,在下可以换,用百姓换,在下可以用三千户百姓换这三千顷私田,而且这三千户百姓,最少都有一个壮丁,并且每户人家不少于五人。”
“这···”六君脸上冷意消散,重新变得和缓起来,但看屈署的目光还是充斥着怀疑。
三千户百姓,每户不少于五人,而且最少也有一个壮丁,正常来说,这样的百姓花费三五年,就可以开辟出三千顷地了。
而他六君,不,甚至可以说整个楚国,都不缺土地,而只是缺百姓。
为什么百年来楚国户籍上的人口越来越少,不是因为战争频繁人死的多了,而是许多难堪重负的百姓被贵族用较低的税赋给引诱逃亡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六君得到自己治下的百姓逃亡的消息后,才会格外气愤。
他给治下百姓的待遇,虽不敢跟不远处的逯君相比,但跟周围的各国相比,乃至是跟大王相比,那就是汤武之比于桀纣,天下各国之君足以羞愧了。可就是这样,那些百姓一听自己可以获得爵位变成贵族,就轻易地背叛了他。
恩将仇报,背信弃义,见利忘义,说的就是那些下等百姓。
虽然他对百姓苛责,但那也是他担心百姓逃亡,他同样也对百姓有着急迫的需求。
如果有人愿意用三千户百姓换三千顷地,那他一定不会拒绝。
可是,现在面对屈署,他迟疑了。
此时,屈署看着六君迟疑的目光,开口道:“六君,一户百姓换一顷地,若是往常,在下可不会做种亏本买卖,这笔买卖你赚大了,还有什么迟疑的呢?”
“为什么呢?”六君依旧迟疑的问道。
屈署闻言摇头叹道:“唉,六君有所不知,你们远在江淮,距离郢都遥远,还能有各种方法阻止百姓逃亡。
可是,我们江汉那边,就在大王眼鼻子底下,就算种种方法,也不敢出手啊。”
说着,屈署一脸心痛的道:“不瞒六君,这几个月来,在下的私属可是逃亡了不少,再继续逃下去,在下担心我屈氏数百年的积累,恐怕就毁于一旦了。”
六君闻言脸色一黯,他没有怀疑屈署的话,从江汉那边封君得到消息,简直就是令人触目惊心。而屈氏做为楚国最强大的家族之一,又身处江汉核心之地,出现巨大的损失,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此刻他不仅同情屈署,同样也有中兔死狐悲之感。
与此同时,他也知道了,为什么屈署要为他们说话,更知道了,为什么屈署要做亏本买卖了。
想到这,六君点头道:“好,屈大夫,这笔买卖在下做了。”
“慢!”
“嗯?”六君有迟疑的看着屈署,不知道屈署又出什么幺蛾子。
屈署一脸肃然地道:“六君,要想做成这笔买卖,你还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六君狐疑的看着屈署。
屈署笑了笑道:“这三千顷地,在下打算让我的嫡幼子去镇守,而在下的条件是,若是将来屈氏有变,在下希望六君能保住在下的幼子。
当然,做为代价,未来,我的幼子将会以六君马首是瞻。”
六君一听,这屈署不仅给他送来一个人质,更是在为屈氏留后路。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屈署不仅不看大王的变法,而且还要打算背叛大王啊。
想着,六君彻底放心了,然后笑着许诺道:“请大夫放心,只要君子来到江淮,在下必定能够为其提供庇护,而且,我还会像对待亲子一样对他。”
“好!”屈署顿时松了一口气道:“那就拜托六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