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辰时,我准时出现在文渊阁门口,忍受着那些文人厌恶的目光。
我身上的青绿蟒衣对他们来说就跟真的巨蟒一样,随时可以吞人的。
可我没兴趣管这些,雕栏后的大门一开,大步就踏了进去。
时常查阅古书的习惯,我很早就养成了,一旦知道有新的关于古时历史的书编纂出来,我总会找时间来这里翻阅。
但今天我的目标却不是历史书,而是黄老学说里关于炼金术一类的书,我在放置那种书籍的区域来回地翻找,最后在一本叫紫虚灵石录的道家书里,看到了这种炸泥的内容。
“魑魅泥,产自饶州天朦山,途险难获,味辛性烈,遇龙香则化,闻者无救,遇炎火则炸,近者必死,故亦曰炸泥,传古之赤松子**所用,滴血入泥故为赤色。”
我慢慢放下书,眼光显得有些呆滞,我还带着一点现代的记忆,原以为那种注射药物不灵,没想到还是挖到了我深层记忆里跟黄泉山有关的部分。
这种炸泥,原来是黄泉山上的泥。
我好像知道那些人要干什么了。
明天是天子郊祭的日子,虽然这位皇帝贪玩懒政很少上朝,但祭天祭祖的时候却不敢怠慢,哪怕是明天那样的小祭,也每次必到。
而魏忠贤是个极善邀宠的人,这种时候必定亲自作陪从不缺席,如果有人把这种红色的泥偷偷放在供桌下,等祭祀时用的龙涎香燃起,那种刺激的味道十倍百倍剧增散播开来,就不是捂鼻子遮眼睛那么简单了。
杀魏忠贤没问题,没想到居然连皇帝也不放过,他们才是要弑君的人!这根本不是天谴,这是**!
他们特意选在小祭日动手,因为仪式不在城内天坛进行,文武百官也不会全部去,死亡的人有限,朝廷受损的程度也就有限。但这绝不代表他们做的是对的!
这些人以为弄死个皇帝换个人当,就能化解当世的种种内忧外患?
我虽然记着这是药物注射后的结果,但现代的其它记忆却很模糊,完全想不起明朝有没有皇帝被弑,也完全不知道梦中所处的此时此刻之后要生的事。
我感觉背后已经沁出了冷汗,虽然刚才只是一个假设,但我觉得几乎就是即将要生的事实,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不顾一切冲进大内去告诉皇帝我是从未来来的,他马上要闻香而死,如果想活命就别去郊外祭天?那些太监和侍卫一定把我当神经病抓起来关进大牢,然后刑部以妖言惑众罪把我处死。
或者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管,那么事后查出炸泥的来龙去脉,罪魁祸不会指向魏忠贤,因为他不可能连自己一起弄死,那么以东厂掘地三尺的能力迟早会查出一切,何况无法保证事件的参与者里不会有事后害怕主动去告密坦白的人,文官胆小,这种情况以前生过很多次。
最后查来查去我也肯定脱不了干系,我倒是不怕死,但鲍曾怎么办?他只是生活作风不好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虽说我可以保证绝不会把他供出来,但以东厂那帮魔头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行事风格,那天晚上值夜的禁军从上到下恐怕一个都逃不了。
想来想去,只有尽全力阻止这件事的生。
我不会去找刘宗周,他是主事的脑之一,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清楚他们要干什么,我也不去找李铜风,因为吃不准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要去找的,只能是那时的杨平—杨新左。
就在跨出文渊阁大门的时候,我和一个迎面进来的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这人着装看上去铁定是个年轻学士,这种人撞了锦衣卫一般会吓得立刻躬身道歉,但这人却胆大得很,瞟了我一眼,用种轻蔑的口气道:“汝类人也会在此地,不知又来抓哪个?”
我本已出去不想理他,听他这样说,不禁又回过身来,整了整头上的纱帽道:“我这类人为何不能来这里,你哪只眼看到我抓人了?”
离得近的两个文生已经吓得连给这人使眼色让他收声,没想到这人却毫不胆怯,继续道:“汝等不是都把时间用在抓人审人上了么?六亲不认之辈跑到此阁来,简直有辱斯文!”
我知道文人普遍怯懦,但偶尔也会有胆大偏激的,面前无疑就是这样一个,于是我故意握了握佩刀柄,道:“休要血口喷人,哪里看出我等六亲不认了?”
他“哼哼”两声,道:“前几日被冤杀的李应升李大人,就是最好的例证,抓他的难道不是你们?”
“那又如何?”
“带头去抓李大人的,难道不是他的亲侄李铜风?”
我顿时怔住,我从来不知道李铜风是李应升的侄子!
我一下失去了继续跟这书生打嘴仗的动力,狠狠扫了他一眼,大踏步离开。
锦衣卫上层那些人,时常会考验手下,只要有机会,就让人去抓跟他们有关系的至亲好友,以检验这些人对组织的忠诚度,李铜风奉命去抓捕李应升,无疑就属于这种情况。
难道他是出于无奈,其实心里一直愤愤不平,本来期望李应升能逃过一死,可最终得知叔叔铁定要被处斩,所以愤慨之下才和刘宗周合在一起共同举事?
但以李铜风过往的举止行径,他倒真像是刚才文生口中那种六亲不认的人,难道上头其实早就注意到刘宗周那些人的异动,特地利用李铜风和李应升的关系,故意让他和刘宗周那些人接洽,以套知实情?
以锦衣卫的德性,做出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如果那样,就意味着被蒙在鼓里自以为得计的刘宗周他们大难临头了!
巳时就快到了,锦衣卫虽然险恶,但内部纪律严格赏罚分明,迟到是要受惩处的,由于我是休假归来,没有官马可骑,只好大步流星疾走过去,万幸赶在点卯前到了镇抚司
我和一帮同僚礼节性地寒暄,好在今天没有特别的任务,可以自由行动,但明天一早就要出勤,在皇帝去郊祀的时候负责京城的巡备。
那意味着我有一天的时间去办自己必须要办的事,在镇抚司待了一会儿,我就离开直奔神机营驻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