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阳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还以为自己听错,这么晚了池田慧子怎么会打电话给他?
她知道自己的联络号码并不奇怪,但作为公司的总裁,她从来不会打员工私人手机,而且除非有极重要的事,否则甚至都不会和普通职员面对面说话,顶多只是微笑致意。骆阳平记得除了刚进公司时她例行性地跟自己讲过两句鼓励的话,双方从来没直接接触过。
难道…是自己潜伏的事暴露,现在连这个女人也知道了?
“是…是会长啊,有什么事请吩咐。”骆阳平只能用日本式的礼节应话。
没想到池田慧子却跟那个面具人一样忽然改成了中文:“骆桑,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骆阳平当然早就听说池田慧子会讲中文,可今天还是头一次真的听到,“会长太客气了,请说。”他自然也改口为普通话。
“我周日傍晚会降落到成田机场,然后直接去公司,我希望你八点前能到那里等我。”
“啊…”这是脱口而出的一个字,骆阳平脑子里“嗡”的一声,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了。
“什么,不方便吗?”池田慧子在那头问道。
“不…不是,我会准时守候在公司门口,请会长放心。”骆阳平只能机械性地这样说。
“好极了,放心骆桑,我不会亏待你的。”池田慧子道,“记住,只你一个人来,对谁都不要说,可不可以?”
骆阳平还能说不可以么?所以他只能用日文回了个“哈一”。
“阿里嘎多”池田慧子用日文道谢,结束了通话。
骆阳平出了一口气,看起来并不是自己暴露,但他还是没有犹豫立即拨打面具人的手机号,然而却传来“号码错误”的语音,他写了条短信简述情况,结果根本发不过去。
他呆呆地放下手机,接下来该怎么办?
今天毫无疑问是异常诡异的一天,一定有什么事正在发生或即将发生,自己却完全蒙在鼓里,像个棋子一样为人任意摆动。
如果藤原绫香先前讲的都是真的,自己刚刚其实是在和妹妹通话,可骆阳平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是他从交谈里确定了一件事,池田慧子并不知道这层关系。
她要自己办什么事先不去管,现在时间重叠了,也不晓得面具人何时会主动联系,该怎样处理?
骆阳平瞬间有种听天由命的无助感,在这个组织这些人面前,他渺小得跟个细菌一样。
那封定时发送的邮件还在电子邮箱里,但骆阳平还是决定保留着,只有礼拜天晚上自己能安然回到家,再视具体情况考虑要不要删除。
夜已经很深先睡一觉吧,前途凶险万分也许没几个觉好睡了,有了这个念头他不知不觉在雨声中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看见自己的父亲远远站在悬崖边上,回头对着自己笑了笑,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骆阳平立刻就惊醒过来,发觉背上都是汗,看了看手机,已是凌晨四点多。
父亲当年为什么要跳崖,真的是自杀的么?
自己的父亲跳崖,藤原绫香的母亲因为病毒发作期将至而选择提前自杀,他妈的为什么都是这种见了鬼的事?
骆阳平不由“嗤”了一声,发觉自己再也无法入睡,干脆从床上爬起。今天是周六,那个面具人会不会联络自己?要是等明晚行动前再打电话过来,不是会很滑稽?
那个家伙怎么就没考虑到池田慧子下飞机后有可能先去公司一趟呢?
“池田慧子…慧子妹妹…”骆阳平不禁喃喃着,自己居然在亲妹妹的公司里打工…不,应该说是偷信息做间谍。
只不过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池田慧子需要自己在一个周日晚上帮忙去做,而且公司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选他呢?
下了一夜的大雨渐渐停了,天际依然昏暗,只有路边的零星街灯没让外头漆黑一片。骆阳平进盥洗室洗了把脸,刮掉了几天没处理的胡子,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还算帅,只是眉宇间明显布满了忧愁。
早就知道来日本不一定回得去,就当是救许子闻老家村子的那些可怜人给自己积德吧。
想到这里他走回卧室打开电脑,把一些新近的发现以及上次没发回去的信息都一股脑儿传送给了许子闻,但藤原绫香的事包括那晚的经历依旧不能说。
“如果许子闻知道我是池田慧子的哥哥、池田龙夫的孙子,会有什么反应?”骆阳平眼望窗帘缝外的黑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真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奇遇。
而且无论池田慧子晓不晓得她自己不是池田正里的女儿,这都是他可以利用的一个筹码,这倒不是说想去敲诈什么,他不是那样的人,但关键时刻也许能保护自己。
一丝曙光终于从遥远的地平线透出来,骆阳平突然想到了晨跑,这项他在国内经常做的运动,自来到日本后就慢慢懈怠了。
于是他换上仅有的一套运动装,带了块干毛巾,穿上跑鞋锁门下了楼。
雨后的清晨总是充满了泥土味,这里远离东京,绿化要好得多,骆阳平一连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开始慢慢跑出去。
他沿着居民区的各条小马路绕着弯跑了半个小时,感觉有点喘,长时间没有连续锻炼,加上年近三十,他清楚自己的体能已经不如从前了。
早上的空气很凉,骆阳平弯腰停下来还没一分钟就开始打喷嚏,于是他晃了晃身子,把干毛巾披在脖子后,快步朝家走去,一边想着今天该怎么打发。
他曾想过去那栋关押藤原绫香的三层别墅楼看看,可明白这念头很傻,面具人铁定早就把她转移了。
走了没多久就回到了那排公寓,骆阳平无意间抬头瞅了瞅自己住所的小阳台,却被道反光闪了一下眼。
他肯定这不是窗玻璃的反光,马上回走两步,晨曦照射带来的反光不是一道而是一个点,在阳台屋顶的排水沟口。
排水沟虽然是金属的,但表面有涂料是不会发光的,管子壁上似乎贴了什么看不清的东西。
骆阳平瞬间觉得心跳加快,直觉对他说这现象不寻常,于是立刻大踏步奔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