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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梁城头,目视着曲梁人不得不离开故土,李左车回过头来,瞪着城楼上的蒙恬,十分不满。
“蒙将军,这些人手无寸铁,况且也保证不给秦军添乱子,你为何仍然要赶走他们?”
得到蒙恬不伤害曲梁人性命的保证,加上蒙恬承诺,不会让李左车去对付赵国,李左车才勉强选择了投降秦军。
蒙恬先祖为齐国人,李左车觉得,投降蒙恬,少了些投降秦人的感觉。可没有想到,年轻的蒙恬,做事却十分果断,将投降的赵军士卒和曲梁城内的居民,统统驱逐。
“李左车,你出身军旅家庭,读过兵法,听你父亲谈过带兵的经验,你心里最是明白,我为何要选择驱逐他们。”
蒙恬微笑着,丝毫没有生气:“我答应过你,不伤害曲梁人的性命,可我也要为手下将士的性命着想。驱逐他们,既没有流血,我军将士心里放心,两全其美,没有更好的处理手段了。”
“可你为什么不给他们粮食?”李左车质问道。
“我不是没有给他们粮食,三天的干粮,足够他们赶到邯郸了。”
李左车不说话了,别看蒙恬年纪轻轻,祖上来自儒学兴盛的齐鲁之地,可蒙恬的身上,处处透着狡黠,对法家的术道,运用得颇为娴熟。
蒙恬驱逐了曲梁人,却留下了李左车的亲朋好友,美其名曰,这是专给李左车的恩荫。可李左车心里却十分清楚,对他这个新降之人,蒙恬还不放心。留下的这些人,与其说是恩荫,还不如说是人质。
叛无可叛,李左车心里哀叹着,这下子,他是落到蒙恬的网蛊里,再也飞不出去了。
曲梁的父老,恋恋不舍的离开曲梁,时不时回过头来,见李左车与秦军将领谈笑风生,其乐融融,一个个不由得开口咒骂。
“这个李左车,真是虎父犬子,竟然投降秦军,帮着对付自己的父老乡亲!”
“可不是,我听说,驱逐曲梁人的主意,就是李左车给出的。”
“不会吧?李左车真是这样的人?”
“怎么不会?要不然,李左车的亲戚朋友为何能留在曲梁城?据说,留在城里的人,还得了一大笔钱······”
望着父老乡亲们怨恨的表情,李左车苦笑不已。商鞅说得好,智者不谋于众,老百姓的眼光,绝大多数时候,为浑浊的愚昧所充满。
“赵国危矣!”
李左车仰着头,望着有些阴沉的天空,长叹了一口气,彻底断了心中寻机逃离的念头。
秦国将才辈出,老一辈的王翦、杨端和、羌瘣、辛胜等人,四面出击。年轻一辈的将领,王贲、李信、蒙恬等人,渐渐崭露头角。反观赵国,除了李牧、司马尚,再也找不出能独当一面的将军。
“将军,这李左车是真心归降我军的吗?”
待李左车离去之后,蒙豹开口询问道。
“真心又如何,虚情假意又如何。只要李左车入了我的军营,以后不得不为我军效力,那不就行了!”
李左车还没有完全归心,蒙恬心里明白,可他心里一点也不着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不让李左车对付赵国,蒙恬就肯定不会失言。
“蒙虎、蒙豹,你们还记得,当初你们怎么学骑马的吗?”
“将军问这个干什么?”
蒙豹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当初他学骑马的时候,可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无数回。可是转念一想,蒙恬曾经也从马上摔下来过,还昏迷了三天。
“刚开始学骑马的时候,跟马不熟,马儿会拒绝我骑在他背上。我记得老将军曾给我说,马不让我骑,是因为我还没有驯化它。”
蒙虎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突然反应过来:“其实,人跟马是一样的,这李左车就像一匹烈马,只有驯化了他,才能真正为将军所用。”
“不错,桀骜不驯的人才,虽然有才,可那是野马,于我无用。李左车虽然也是野马,好在已经收到了我的围栏里。”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本质上是一个相互驯化的过程。望着李左车离去的背影,再瞧着曲梁人对李左车的怨气,蒙恬不得不鄙视自己也变得有些卑鄙了。
等曲梁人入了邯郸,不光坐实了李左车投降秦军,还能消耗邯郸的粮食。
“将军,如果最后仍不能收服李左车的心,该怎么办?”蒙虎见蒙恬信心满满,冷不丁的泼了一斛冷水。
“怎么办?一刀砍了不就得了!”
每当蒙恬与蒙虎探讨大道理的时候,蒙豹就觉得头大。一个赵国人,蒙恬还要费那么多心思,蒙豹真心觉得不值,在他想来,还有什么是锋利的环首刀解决不了的。
“四肢发达的家伙,就知道喊打喊杀······”
蒙虎笑着呵斥道,这蒙豹的脾性,倒越来越跟李必对眼了。
“嘿嘿,将军让我打谁杀谁,我就杀谁!”
蒙豹摸了摸腰间的环首刀,爽朗的大笑着。不管怎么说,同是蒙府出身,他们三人的关系,却是其他将领比不了的。
这时,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黄叶,随风飞舞。
霜月快到了,空气中,微微有了一丝寒意。
蒙恬任由蒙虎、蒙豹打闹着,战争的间隙,将士们需要给自己放松一下。
如果李左车真的无法融入······
蒙恬晃了晃脑袋,苦笑着,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不知道自己会选择做魏惠王呢,还是吸取魏惠王的教训。
“将军,曲梁的粮草,我已经统计出来了。”
这时,骆甲骑着一匹黄棕色的战马,一路小跑了过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十万石,整整十万石的粮草,足够我军在这里吃两年。”
骆甲双腿一蹬,稳稳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自从有了简易马镫,骆甲觉得自己的骑术,似乎精进了一大截,跟李必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曲梁的武库,堆满了箭矢、长戟,我问过守卫武库的官员,这些武器,一部分准备运往北边的司马尚军,一部分准备运往南边的李牧军。”骆甲话里透着兴奋,上郡兵团夺了赵军的武库,无形中支援了前线的秦军。“说起来,我军还得感谢颜聚,要不是他与李牧、司马尚不和,故意拖延,这些武器,还不会落到我军的手里······”
说到这里,骆甲、蒙虎等人都笑了起来。
骆甲说得没有错,曲梁的守将换成李左车,秦军只怕不会这么快得手。
“将军,接下来,我军是不是坚守曲梁,威胁赵军侧翼,等候杨端和将军前来汇合?”
秦军将士,不少人怀着和骆甲同样的想法。攻下曲梁,此次深入赵国腹地的冒险,似乎应该到了尽头。
可蒙恬内心的计划,说出来,注定会让麾下将领吓一跳。这个时候,蒙恬觉得,此次军事冒险的最终目标,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下去了。
“不,我军不会死守曲梁,我的最终目标,不是呆在曲梁,眼看着南北两路大军攻城略地。我要带领尔等,成为首先攻入邯郸的秦国将士,将尔等的名字,刻在赵国王宫大殿前的铜柱之上······”
蒙恬转过头,望着南边邯郸的方向。那里,秦人曾无限接近,最终却功亏一篑,连白起也受到牵连。没提及邯郸两个字,秦人的内心,无不充满了遗憾。可以蒙恬堪堪一万五千的骑兵,要想攻下城池高深的邯郸,似乎超出了士兵们的想象。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个时候,唯有激起秦军内心深处的渴望。想到这里,蒙恬高声开口,语气斩钉截铁:
“攻下邯郸后,除了送给大王的美人,剩下的宫女,按照功劳的大小先后顺序,本将军准许尔等挑选,带回家去。没有妻子的娶了当妻子,有妻子的,带回去做个妾,不过要记得,可不要嫌弃糟糠之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