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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医院里的一间病房,四周都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的,床是白色的,被褥也是白色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里,不算重,也就不觉得刺鼻难受。
窗帘紧闭,没有一丝亮光,房里只有两盏算不上明亮的床头灯开着。
崔贞原就白皙的脸庞更加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的透明,她眼睛闭着,却很不安稳,密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像随时都会醒来。
一定吓坏她了。崇华心疼地想。
过了一会儿,崇华还是决定把崔贞叫醒,病床虽然小,但足够两个人挤一挤,这样趴着睡到天亮,醒来肯定腰酸背疼。
她准备摇醒她,但手一碰到崔贞的肩,她就立刻醒了。
她的神色里没有一点睡意,一张开眼就察看崇华的状况,发现她醒了,她松了口气,然后用手撩开崇华额前的发丝,柔软微凉的掌心贴在她的额头上:“头还疼么?”
崇华喜欢她掌心触碰的感觉:“不疼了。”她一边回答,一边抬手覆上崔贞的手背,然后带着她的手下滑,贴到自己的脸上。
“对不起,吓到你了。”崇华歉疚地看着崔贞。明天,也或许是今天,要继续拍广告,这个广告不能无故推延,摄影棚、导演、工作人员、道具,用一天就是大笔的花费,广告商不会乐意花多余的钱。她不但吓到了崔贞,还害她牺牲了休息的时间。
崔贞被她的这句话弄得沉默了一下,她确实被吓到了,眼看着崇华在她怀里闭上眼,失去意识,心神俱灭来形容都不足为过。她用最快地速度叫了急救,然后紧紧地抱着她,一点都不敢放开。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唯一有的只是一个念头:如果崇华出了什么事,她会陪着她,她会一直陪着她,不管她是生是死,她都会在她身边。
可是,她不应该觉得抱歉。
崇华温热的脸颊还贴着她的掌心,热度通过接触传导,崔贞觉得自己总是微凉的手也随着提高了温度,接着是她的手臂,身体,心脏。就像上一世,崇华是她苍凉生命中唯一的亮色。崔贞眼眶一热,她说:“崇华,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这样直白地表达内心的话一点也不像崔贞会说的,她一向都是克制自持的。只有在乎才会一反常态吧?她真的吓坏她了。崇华怔忪了片刻,然后幸福地笑了起来。她往边上挪了挪,掀开被子的一角,说:“你快上来,我要抱着你睡。”
崔贞顺从地脱了外套,躺到崇华的身边。
崇华把她揽到怀里,体温交融的感觉太好,她舍不得松开一点。
崔贞独有的清冷香味像最好的安神香,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医生没有查出你的脑部有什么问题,只要醒来就没事了,但是听说你上半年的才受过刀伤,他建议你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崇华平时活蹦乱跳的,但她的身体状况真的称不上好。受过伤的身体多少会留下后遗症,崇华又是一个闲不住的,崔贞也知道让她待在家里,或者让她去外面单纯的玩,不要考虑工作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平时也只能在她的饮食和作息时间上控制。
“我知道的,别担心。”崇华让她放心。
崔贞没再说话。
刚刚睡了那么久,现在反而睡不着了,崇华听着崔贞规律的呼吸,她也没睡着。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光是感受她的气息,就能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入眠。
崔贞靠在她的肩胛的位置,她们靠得那么近。崇华将被子往上拉了一点,掩了掩被角。被子不大,但也够用了。
电灯的亮度也刚好,呈现出温馨的暖色,就像在家里时,她们房间的灯光。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但崇华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起刚才那个梦。
其实能记住的已经不多了,只有一个大概。她来到长陵外,看到古时候的夏侯沛带着随从来到这里,她单独走进陵墓,跪坐在母亲的棺椁前痛哭。
从她知道的一些史料和梦里看到的情况来分析,如果她梦到的都是真的,那么夏侯沛的生命也快要终结了。因为帝王陵墓是即位之后才开始兴造的,一造就是数年,数十年。所以,崔太后的棺椁不可能早就在那里,而是新运进去的。
她去看望母亲,是为了跟她忏悔,她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一个选择自杀的人,一个懦弱到不敢面对现实的人,一个战胜不了自己的心的人,这不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崇华很珍惜生命,她觉得每个人只有一次的生命,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来。所以,知道周先生派人给她的食物里下毒,她宁可自己下厨,实在没时间,就从超市买泡面,买吐司,得知周先生收买她的司机,她就自己开车,被刺杀过,她就随身带保镖。
不给能伤害生命的因素留下一点缝隙。她是如此热爱生命的一个人,面对轻生的行为理所当然地会鄙夷。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何必极端到一了百了。
然而,见过夏侯沛戴不住平静的面具,在母亲的棺椁缩成一团,压抑痛苦的哽咽。崇华竟然觉得不难理解,如果活着只是痛苦,如果锦绣山河,江山万里,权力顶端的滋味都不能留住身为皇帝的她,死,就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可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梦见?崇华怎么都想不通,偏生还越想越心慌。她不由紧了紧手臂,把崔贞抱得更紧。
崔贞已经睡着了,身体却随着崇华的动作本能地朝她靠了靠。
纷纷扰扰的思绪都在这一刻远去,崇华低头,在崔贞的额头亲了亲,闭上眼,很快再度进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崇华完全都好了,又恢复了她活蹦乱跳的模样。崔贞的助理在经过两人同意后把干净的衣服送进来。崇华让崔贞先去洗漱。
小助理看到那凌乱的小病床,脸憋得红扑扑的,都不敢往那边再多看一眼。支吾了半天才说:“崇导,外面有一位女士,很早就来了,要请她进来吗?”
“谁?”崇华问。
“她说她姓隋。”
是隋安。她来了。
崇华三两步跨到门前,打开门,就看到隋安坐在门外的长木椅上,她边上还坐着森和,森和看起来比隋安更紧张,僵直地坐着,呼吸都不敢大声。
他一向就很怕隋安。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立马站了起来,借此跟隋安的距离拉远了一点。那紧张得要命的样子,让崇华忍不住发笑。她从门后走出来,又顺手把门带上。
隋安见她精神还不错,身上也没有哪里不正常,倒是松了口气。
这时,才刚清晨,除了起早上学的孩子,马路上还没有上班族的身影,但医院已经苏醒,依稀有起来买早餐的家属,喊医生的病人,推着小车来来回回的护士,过不了太久,就会人声鼎沸。
但这是其他楼层的情景,崇华所站立的地方,依旧是安静的,楼道里也只有他们三个。
朝阳微熹,整座城市都沐浴在浅金黄的阳光中,又是美好的一天。
隋安走近,仔细端详了一番,问:“好点了?”
崇华轻松地说:“没事了。”见隋安穿着很严肃的套装,就知道她肯定是要去上班,说不定还有会要开,她无奈地摆摆手:“没什么毛病,你别担心,有什么事赶紧去忙吧。”医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她也实在说不好怎么就突然头疼,突然昏迷。
森和都紧张死了,谁家家长对自家孩子和同性谈恋爱喜闻乐见?舒颖那事儿,也就是隋董不在国内。他刚刚看到影后的小助理了,影后肯定在里面,要是和隋董遇上……
他简直不敢想象。为了不爆发难以收拾的战争,森和捧着他那颗怕得瑟瑟发抖的小心脏,绷紧了笑脸,毕恭毕敬地说:“隋董,您放心,这边我会督促的。”
森和觉得他真是中国好助理,不单工作上是好助手,连老板的幸福生活都在拼命出力。
隋安笑了笑,示意她听见了,见崇华确实没什么事,她也准备走了,虽然崇华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临走前,她还是要崇华到时候把医生的诊断给她发一份。
崇华毫无异议地答应了。
这时,崔贞正好开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