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仇震海这么说,对杨振布局之长远,有了新的认识,当下都是笑着点头,明白了借岛五年背后的谋划。
而杨振一听之下,也知道仇震海显然已经领会到了自己的意图。
虽然杨振暂时没有出兵占领李朝南三道之地的打算,但是拿下瀛洲岛却是他的既定方略。
如今大明朝关内民不聊生,尤其是北方地区,更是因为天灾而导致流民遍地。
此时农耕民族安土重迁的传统观念,恰恰处在最为弱化的时候,正是移民海外的大好时机。
“仇副将所言,正合本都督的心意,这几天你琢磨琢磨,从南路水师营物色一个人选推荐给我,本都督任命其为瀛洲岛守备,好叫他带队前去接管瀛洲岛,负责移民上岛后的守备屯垦事务!”
“卑职遵命!”
杨振敲定了接管济州岛以及预备移民屯垦的事务之后,紧接着又趁热打铁敲定了落实江华岛密约的其他几项事务。
其一,杨振命令俞亮泰的东路水师营,尽快派人去跟驻军平壤的李朝平安道兵马节度使柳林秘密对接,并负责从清川江以及大同江两岸的朝人矿场载运铁矿,供给旅顺口的制铁所使用。
朝人平安道有许多露天的铁矿矿场,其中矿石品位最高的铁矿,当属平安道的介川铁矿。
而这个介川铁矿的位置,就在距离清川江出海口不远的安州城附近,并且其矿场沿江分布,十分方便开采和运输。
与此同时,这个地方距离鸭绿江一带又有一定的距离,也不易于被驻军鸭绿江以西沿线的清虏军队侦知,这一点好处,更是东江岛对岸的铁山半岛所不能比拟的了。
当然了,为了叫俞亮泰更好地完成这个任务,杨振还将从江华岛随军撤到石城岛的沈器成,安排给了俞亮泰使用。
驻节平壤的李朝平安道兵马节度使柳林,是沈器远的儿女亲家,与沈器成当然相识,有了沈器成在东路水师营居中联络,这件事情就好办多了。
其二,杨振将一同从江华岛随军撤至石城岛的所谓忠义归明军,也安排到了金海东路旗下,并归东路总兵祖克勇节制指挥。
之前金海东路人马较少,现在虽然已经征召了十哨三千青壮从军,但是分配下来,陆路人马依然稍显不够。
与此相应的是,杨振又不想现在就将安应昌统领的忠义归明军,带回到金海镇的核心地区进行安顿。
这些投效自己的朝人兵马,利用他们跟满鞑子作战可以,包括将来利用他们治理朝人半岛也可以,但是却不能叫他们现在就洞悉金海镇的各种秘密。
至于金海镇的钢铁冶炼、制取硫磺、枪炮弹药制造等等事务,杨振倒是并不担心他们能轻易学了去。
因为这些东西门槛相对比较高一点,不是轻易能学走的。
杨振真正担心的,其实是怕番薯种植的秘密,被他们偷师学走。
毕竟这种东西门槛极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以说一看就会。
一旦被有心人学了去,传到李朝,传到倭国,或者传到清虏那边,那么杨振可就要失去自己的一个重要本钱了。
而将忠义归明军安排到东路前沿,出现这种问题的风险,就能降到最低。
“安应昌手下的忠义归明军,约有四个指挥,两千人左右,暂时转给你东路指挥,你可以将他们安置到东路最前线布防——叫他们在英纳河口扎营守卫。”
杨振对祖克勇说完了这些话,怕他不明白自己的真正意图,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对他说道
“安应昌他们若是愿意屯垦,叫他们在英纳河两岸,沿河种植他们朝人喜种善种的水稻即可。至于我们金海镇推广种植的番薯土豆,暂且莫教他们知晓。
“将来粮草供给,也是稻米高粱粟子之物,番薯土豆之类的东西,不论生熟,包括藤蔓枝叶,皆不能供应他们。”
说到这里,杨振见祖克勇似懂非懂地点了头,当下转脸去看着俞亮泰,然后对他也叮嘱道
“包括那个沈器成,以及将来你们必然要与之打交道的平安兵使柳林等朝人官将,交往之中,也要有所保留。金海镇内部事务,比如屯垦种薯事务,不要与他们说及。
“凡属朝人官民军伍,未经本镇特许,不准其出入东路各陆屯岛屯之地,尤其东江岛和云从岛,朝人上岛,不准生离。可听明白?”
杨振都如此说了,祖克勇和俞亮泰的心里哪能还不明白,当下两个人立刻躬身抱拳,肃容领命称诺。
杨振在石城岛的大营里接见完祖克勇和俞亮泰,已经是夜色深沉了,也就没有再将沈器成与安应昌招来谈话。
到了第二天清晨,杨振离开石城山下的大营,来到石咀子码头,就在码头之上招来了沈器成与安应昌等朝人官将,让他们与各自的对接人见了面,然后把自己头天晚上作出的决定告知了他们。
随后,杨振便登船启程,带着光海君和洪命一等重要人质,南下旅顺口方向去了。
而沈器成与安应昌等忠义归明军的将领们,虽然没有料到杨振在石城岛就将他们做了分派,但是他们也知道,时至今日,他们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听从杨振的安排。
就在杨振离开石城岛的当日上午,安应昌带着忠义归明军的四个指挥,跟着祖克勇,被俞亮泰的船队转送到了英纳河口扎营落脚。
而沈器成则在安应昌率部抵达英纳河口之后,跟随俞亮泰、俞海潮的船队继续北上,前往东路水师的前哨,前去与驻节平壤城的平安道兵马节度使柳林接洽采矿运输事宜去了。
至于开采铁矿石的事务,当然是由朝人自己去做。
同时杨振也借沈器成之口,向平安道兵马节度使柳林承诺,俞亮泰、俞海潮的船队人马不踏足平安道的土地,只负责运输朝人开采供给的矿石。
当然了,如果平安兵使柳林不能保证矿石供应,那么俞亮泰和俞海潮的队伍也不介意派军上岸,直接接管介川等地的矿场。
只不过到那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杨振就不能向沈器远的儿女亲家平安兵使柳林承诺什么了。
崇祯十三年六月二十六日夜,杨振带着火枪营和仇震海满载而归的船队,顺利抵达了旅顺口内的旧港码头。
杨振抵达旅顺口的时候,旅顺南北城以及附近的大小将领闻讯赶来迎接,等他下船的时候,码头上已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了。
杨振在码头上不仅见到了前来迎接他的南路协守总兵官张得贵、总镇府谘议方光琛以及征东先遣军掷弹兵营副将李禄、炮兵营参将杨珅等人,而且十分意外地见到了曾经在京师和松山城内见过两次面的御前中官提督兵仗局办事太监褚宪章。
当然了,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跟着张得贵、褚宪章等人来到码头上迎接杨振的人员当中,还有一个身材高大高鼻深目身着大明文官衣冠并留着一副大胡子的老洋鬼子。
杨振还在诧异间,就见褚宪章先是冲着自己一拱手,随后转身对那老洋鬼子说了一句什么,领着他朝自己迎了上来。
杨振虽然一时有点不明所以,但是他看见褚宪章出现在码头上迎接自己,他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于是连忙上前,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就是一个抱拳躬身,冲褚宪章说道
“杨某竟然不知褚公公已经过海前来金海镇,倒叫褚公公在旅顺口来迎接杨某,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对褚宪章说完了这些话,杨振直起身,转头就对紧随褚宪章之后赶来与自己见面的张得贵笑着说道
“老张啊老张,你是怎么搞的,褚公公大驾过海,光临金海镇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着人通报一声呢?”
奉命留守旅顺口的张得贵一听杨振这个话,立刻三步并做两步,快速上前,赔着笑脸,对杨振躬身说道
“是,是,都是卑职的错,都是卑职的错!都督率领水师出海寻找战机,卑职不知都督身在何处,是以耽误了事情!卑职知罪,请都督——”
“哈哈哈哈,杨都督治军,果然不是一般的严厉,不过此事么,却是错怪了张总兵了!”
张得贵请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褚宪章哈哈一笑给打断了。
只见褚宪章先是为张得贵开脱了一句,然后接着笑道“此事却与张总兵无甚干系,一来是褚某今日午后才到旅顺口,行程甚是仓促。二来么,其实也是褚某做主,不让张总兵派人出海从前线召回杨都督!
“古人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杨都督戎马倥偬,军务繁忙,前线什么情况,后方又不知尽知,褚某岂能不管轻重缓急将杨都督召回?
“呵呵,张总兵若是因此坏了杨都督在金海镇的章程,还请杨都督看在褚某人的薄面上,免了他的这个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