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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建民心里不高兴,但想到大爷毕竟是长辈,而且是快要死的人了,就让他安心地走吧,千万不要让大爷看出来他不想去寻找玉女兰的样子。
“它是草本,花一谢了,就难找到了。难道我一定要在开花的时候去找?”
“不一定。它的花期非常短,往往只有半个月。但它是种质地非常坚硬的草本,它的茎杆是红色的,像鸡血一样的红色,即使秋天叶落了,它的茎杆也不会倒伏,所以很容易辨认。你可以把它的根抠出来,一样也能培育出花来。”大爷说。
井建民假装很激动地握住大爷的双手,说:“大爷,您虽然没留给我金子银子,更没留给我一个存折。但你留给我的遗产是无价的。您老放心,我一定去长白县,就是踏破铁鞋,也要把长白玉女兰给找到,然后,把咱祖先的驭女秘方发扬光大。”
大爷感动得又流出了眼泪,剧烈地咳了起来,“这,这下,我,我就宽心了,也有脸,脸面去见,见祖先了。”
当天傍晚,大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村上出人出车,镇民政办出钱,把大爷的丧事办了。
井建民在大爷的坟上放了一束花,磕了几个头。
井建民坐在坟前,一把一把地把土慢慢往坟上捧,他想多捧几把土,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来呢。大爷没儿没女,他的坟早晚会没人培土而夷为平地。
井建民想到这里,倒有几分伤感。大爷这一辈子,是够悲惨的。
井建民望着蓝天,看着白云飘过,凉风带着秋天的花絮在空中飘舞,几只麻雀如箭一般地惊飞到远处。井建民想,人的生命真怪。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倒过来问,为了什么,人才活着?
这个问题对于井建民来说,太深刻了。他想了半天,脑袋都疼了,也想不个四五六,后来,他就简练地归纳了一条:活着,得像个人似地活着。绝不能像大爷一样,如同猪狗一般活了一生。
井建民感到自己总结得挺深刻,乐了:我是哲学家?
嘿,我也是哲学家吧?是吧,应该是。谁弄明白了世事,谁就是哲学家。
也许,我比哲学家更深刻吧,因为哲学家大概都没弄明白世事,一个个活得并不春风得意。
哲学家井建民刚从坟地走出来,迎面遇到了村长。
村长说:“我正找你。”
“后事都办完了,村里对我大爷挺照顾,我替大爷谢谢。”
“谢什么谢,他是五保户,村里应该做的。”村长开始话不太利索了,“就是,就是,就是那个,那个什么……”
村长有些语塞。
“有什么话就直说,村长。”
“就是,那个,那个关于,那个药费的事。你大爷欠了村里王明卫生室100多元吊针费,王明本来不肯给打吊针,是我向王明承诺,如果不行,村里给支出这笔钱。”
“噢,”井建民明白了。
“本来村里是可以出这笔钱的,可是,今天,几个村委会委员跟我讲,井青山祖传中医,解放前在县城里开药铺,家底不会薄。咱们村照顾他,不讲了。可他临死前把侄孙叫来,那家底都给了侄孙,咱们村委会倒要替他还药费。”
“什么家底儿?”井建民不高兴了。
“你别误会,”村长说,“我也不认为你大爷能留给什么遗产,他穷得叮当响,没饿死就算福气。可是,村里风言风语的,弄得我这村长也不好办。”
井建民见村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想起大爷在这个村子受到的照顾,一时倒觉得过意不去。
井建民掏出钱包,数出800元钱,想了想,又数了两张,递给村长。
“不不,这二百块钱你拿回去。”村长推却着。
井建民把钱塞在村长手里,说:“村长你忘了,我大爷的电费还没结呢。”
村长把钱揣起来,说:“小伙子,办事儿讲究!看着就是有大富贵。”
“谢谢,借你吉言。”
井建民哪里料到,村长的话竟然一语成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