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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史大彪借着枝条的韧性晃荡在树巅之上,他似是一刻也离不开酒。
于他而言,杯盏之间,清浊浓淡,逍遥成缕,但那醉酒逍遥后何尝又没有折射出人间百态、世事沧桑呢?
天翊负手而立,神色悠然地凝视着天边,那里,夕阳山外山,苍翠渡边渡,人停碧波上,影在画中游。
有那么一刻,天翊的耳畔突有一道破空声呼啸而至,继而便见得,一盘形器物飞掠而来,接着悬停在其跟前。
史大彪道:“不忘,大彪言而有信,借你星辰盘一观,为你量身定制了一套星子,合计一百零八颗。”
青龙宫内,天翊曾与史大彪合力破除七星、八卦、九宫阵,也是在那时史大彪从天翊的手中“借走”了星辰盘,且扬言要为那无子的星辰盘配以成套,而今他兑换了自己的承诺。
闻言,众人纷纷朝着天翊身前的星辰盘看去,只见纵横当道之上,停落着大量黑白分明的棋子。
武忘不解道:“大彪兄,棋子就棋子,你干嘛说成是星子?”
千钰紧随道:“大彪兄,你做的这些黑白之子,数量似乎并不平等,黑子好像要远多于白子。”
无忆等人疑惑地点了点头,对于星辰盘,他们知晓的不多,只知其威能不凡。
其实不止是他们,就连天翊也作一样,当初冷轩将星辰盘交由其手的时候,并未具言以细,惟余那一句:“天若棋盘星若子,何人何下?”
史大彪道:“既是以日月星辰开的棋局,那么停落其上的自然便是星子,至于黑白星子数量不等”
他笑了笑,并未将话语说完,饶有深意地看着天翊。
这一刻,武忘等人陷入朦胧迷茫中,天翊在承接到史大彪的眼神后,眉头稍有凝沉。
他瞟了眼星辰盘上的星子,稍一感应,黑白星子的数量了然于心,同时也对史大彪的用意透析明澈。
天翊道:“大彪兄,你这一副天罡地煞星子,倒是巧妙的很,你那淡漠的逍遥之后,原来还潜藏着惩恶扬善。”
史大彪摆了摆手,身体险因失去平衡而坠落,讪讪道:“不忘,巧在何处?”
天翊道:“微妙在智,触类而长。玄通阴阳,巧夺造化。”
史大彪满意地笑了笑,武忘等人则已完全陷入浑噩迷蒙中,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天罡地煞,更不知那一副星子巧妙在哪里。
武忘问道:“老大,什么是天罡地煞?”
天翊道:“天罡地煞是星统之称,天罡星有三十六,地煞星有七十二,合计一百零八星辰。”
武忘点了点头,他没有再多问,眼神左闪右烁,好一副似懂非懂模样。
此时,枕卧于枝的闫帅在听得天翊与史大彪的对话后,那入腹的清酒顿变得狂烈起来。
他本自若的笑着,但笑着笑着,却笑得惆怅满怀,叹言道:“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义胆包天,忠肝盖地。离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
言罢,闫帅苦涩一笑,他缓缓眯上眼,似乎以此便能牢笼他的千种无奈、万般心伤。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轮天日将要落下,西幕上的晚霞挥舞着绚丽的纱巾,为苍翠葱茏镀上成片的金黄。
这一刻,有风起,撩得长发飘飘,荡得惆如飞絮,漫天凄舞。
天翊凝视着远方,感叹道:“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语落,天翊的身影已不在,惟余那碧绿的枝条在轻拂而来熏风下微摆摇曳。
这之后,天翊一行人继续前行,待得这一片迷失森林径尽之际,他们便能抵达长有龙葵果之地。
转眼间,五日即逝,众人已然快要临至雨木之域的核心之地。
星月璀璨,疏影驳驳,天冷霜浓,凄风伴愁。
迷失森林,月华残照,浓雾弥漫,翻腾缭绕。
好在有禁元伞的防护规避,天翊等人方才能畅通以行,夜至下旬,天翊等人行至到了一处悬河飞涧的峡谷中。
放眼以观,飞瀑乘岩,悬河注涧,银泄千丈,雷赴之声,震动山谷。
这一处峡谷内,雾散风轻,空气缈缈,湿润缕缕。
闫帅道:“出了这峡谷,再有小半日时间,我们便能走出迷失森林了。”
武忘等人愕然地望着闫帅,早在进入迷失森林之前,闫帅便信誓旦旦地言说过迷失森林里凶险无比,只道是处处毒烟瘴阵,奇凶异兽横行无忌,有大批迷失者活跃其中。
可这一番行径下来,众人并未经历什么大惊大险,偶尔遇到三两之兽,一见着他们撒腿便跑,至于迷失者,更是出奇的一个都没遇上。
众人不清楚,这到底是闫帅的危言耸听,还是事出反常,总而言之,闫帅这一次的预测失了水准。
许是察觉到了众人对自己的鄙夷之意,闫帅笑了笑道:“能相安无事地走到这里,总好过一路杀戮淌风沐血地来到这里好。”
武忘打趣道:“丑帅,你这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吗?”
闫帅道:“我丑吗?”
众人纷纷点头,闫帅尴尬一笑,故作镇定道:“我不需要借口,事实本就是这样。”
千钰道:“闫帅前辈,以你的实力,难道对雨木之域的核心之地也忌惮不已?”
闫帅轻咳两声,他挺了挺胸,昂了昂首。
这一路走来,难得有人将他当“前辈”对待,他自然要做出一副前辈该有的模样来,道:“我不是忌惮,我只是不想!”
无忆眉头微皱,言道:“那里到底有什么?”
闫帅笑了笑道:“等过了今夜,明日你就知道那里有什么了。”
无忆一怔,言道:“这么说,我们今夜要停憩在此处?”
闫帅点了点头,饶有深意道:“月华朦胧,夜路难行,还是待得天明,在穿过最后那一层迷雾的好!”
说着,闫帅整个人已飞夺而起,三两息后,其身已落定在一颗参天古木上。
众人朝着月落的方向凝视去,那里,月辉清澈,山明树朗,哪有丝毫烟雾弥漫?
下一刻,众人连将目光落定到天翊身上,只要天翊开口,闫帅的决意自然算不得决意。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天翊在承接到众人眼意后,只微微笑了笑,道:“都休息去吧!”
对于天翊的吩咐,众人自然不会驳逆,心中虽有激愤成疑,但也并非不可遏制。
休整了一夜后,一行人在晨辉散漫下醒来,继而迎着晨光取道向西。
晃眼间,大半日时光,已若流水不复。
此时,天翊等人停伫在一峭壁之巅,他们的身后,是延绵成片的苍翠葱茏,可展现在他们身前的,却做一副荒芜无际之地。
浩瀚的荒漠之上,万里苍穹,红日笼罩着大地,一缕缕悠烟孤独的漂着,映照着落日的轨迹。
恍然之下,竟给人一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感触。
众人的思绪随着孤烟飘散,眼中饱含惊讶,谁曾料想,在雨木之域的深处,还有这样的一片荒漠?
无忆道:“雨木之域,雨水充沛,气候适宜,这里怎么会出现一片荒芜之地?”
武忘等人缄默不语,他们也对此感到疑惑不解,这一路走来,苍碧翠延,突见此荒凉,让人多少有些刺眼。
闫帅笑了笑道:“出现即是合理,至于原因,有那么重要吗?”
史大彪道:“物极必反,阴不舍阳,阳不弃阴,正是雨木之域的极致苍翠,方才有这荒芜显现。”
听得两人这般言辞,无忆苦涩而又无奈地笑了笑,早知会是这样的答复,他还不如不问。
天翊沉默不语地凝视着那一片一望无际的荒漠,之所以“无际”,那是相对于“一望”而言,荒漠实则并非是无边无际。
他微皱着眉,众人之中,恐也就他知道,为何闫帅昨夜会说这一片荒漠笼罩着最后一层迷雾。
闫帅稍顿片刻,率先滑翔而下,言道:“大家紧跟着我,落定在荒漠之上后,切不可大声喧哗,更不可外放己身元力。”
言语声还作缭绕,闫帅的身影已若黑点朝着荒漠飘落。
听得闫帅这莫名其妙之言,众人好一番云雾迷蒙,这都什么跟什么?
天翊道:“听他的不错,这一片荒漠之下,蛰息着一只强大之灵,若是我猜测无差,此灵的习性应是昼伏夜出!”
简单地言道了几句,天翊展空而去,只留下千钰等人茫然地四顾而望。
武忘仔细查探了好半响,紧皱的眉头却不见丝毫舒展,道:“我怎么什么都感知不到?”
千钰点了点头,回应道:“我也是,给我的感觉,这一片荒漠之下,只剩死一般的沉寂。”
无忆道:“既然老大都说了,此事应该无假,我们查探不到,只能说我们的实力还不足以探查到那强大的生灵。”
众人的神情凝重了不少,而后一一朝着天翊追赶而去。
落地之时,天翊与闫帅已经等候多时。
武忘道:“丑帅前辈,这地底下面,沉睡着何等凶兽?”
闫帅微微一笑,并未隐瞒什么,干净利落道:“板角青牛!”
众人一诧,连带着天翊也做一副吃疑模样,无相神衣内的辰南子猛地一颤,言道:“我就说,这生灵怎么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是板角青牛,没想到这大家伙竟然跑到雨木之域核心之地来了。”
听得辰南子这般感慨,天翊连连问道:“辰老,你知道板角青牛?”
辰南子道:“何止知道,我还与它交过手呢!这大家伙的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即便是我,也道不及。”
天翊骇住,辰南子全盛时的实力有多强他不清楚,但有一点他却很肯定,其境界绝对远超虚实镜。
辰南子道:“小子,板角青牛昼伏夜出,其脾性怪异,亦正亦邪,这一点倒是与荒殿之人有些相似。如此说来,你们倒真是要小心一点,那大家伙若是发起飙来,可不好收拾!”
天翊明悟地应了一声,继而收回心神,不再与辰南子交流。
此时,武忘等人正“七嘴八舌”地对闫帅进行询问,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那一向雍容自若的闫帅,在见得众人这般喧吵模样后,竟一脸的忌惮,连连示意众人要轻声细语——“嘘嘘”
武忘道:“丑帅前辈,我知道了,你与那板角青牛,肯定有过节。”
闫帅愣住,脸色刷青一片,偏又尴尬连绵,武忘胡乱间的言语似乎一语中的,直戳在了闫帅的心思准头上。
见状,无忆嘘着声,小心翼翼问道:“闫帅前辈,难道真给死胖子说中了?”
众人竖耳以待,状做聆听。
闫帅道:“我与那大家伙也没什么大的过节,只是曾今不小心踩了他的牛尾而已。”
他这话说的随意至极,正因为随意,所以众人都听得出来,他是在敷衍。
闫帅再不愿多做逗留,脚踩黄沙朝着远方而去,武忘等人见状,自然少不了一番乐呵。
天翊盯着闫帅的背影看着,见其行步匆匆,心下已极为笃定,后者定是对那板角青牛行了什么为盗之事。
众人虽然对闫帅与板角青牛之间的事感到可笑与好奇,但一路上的警惕却无丝毫松懈,他们并未大声喧哗,更未将己身元力散溢开来。
对此,闫帅颇为满意,暗中也曾长舒一口气。
这般轻声轻语、蹑手蹑脚前行了好长一段距离后,千叶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盯着天翊问道:“不忘,那板角青牛既然那般厉害,对于我们的到来,它不应该不知道吧?”
天翊微微笑了笑,却不作应,对于板角青牛他知道的少之又少。
这一刻,众人的脚步突地顿住,闫帅挠了挠头,沉寂好半响后,呢喃道:“好像还真是这样。”
话语落地的一刹,众人身前不远处,突有震荡之声从地底传荡开来——“轰隆隆”
紧随着,一道破土之音刺耳响起,黄沙飞溅中,一根青木直从地底扶摇而上——“呲呲!”
尘消沙散,众人惊骇而望,当见得不远处那一植木后,众人的神情略显得有些失望,他们并未看见那让闫帅谈之色变的“板角青牛”,自然也看不见后者与“板角青牛”之间的恩怨纠纷。
天翊凝目,但见那一冲霄而起的植木,其形若柱,偏又落得穹弯,好似一板角一样。
辰南子感知到这一植木后,震惊道:“这是板角影木!只是好像少了些什么?”
一听此言,天翊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无奈笑了笑,辰南子口中的少了些什么,难道还不足以言道闫帅曾做了什么吗?
天翊先是看了看闫帅,发现后者的神色已然阴沉至极,继而他又朝着那植木看去,只见那植木的枝干上,长有一叶,叶下有蒂,蒂上却无果。
看到这里,天翊若是还不明白辰南子口中的少了些什么指的是何,那他就是真的愚笨了。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闫帅突然开口道:“果既然已经掉了,哪里还有长回去的道理?”
言罢,不远处的参天植木,突起剧烈震荡,狂猛的摆摇下,直使得天震地颤,风沙飞卷,遮天蔽日。
紧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牛吼声响彻寰宇——“哞!!”
不消多时,风消雾散,那一参天植木隐匿不存,取代而出的则是一头独角青牛飞悬长天,它威风凛凛,傲然而视。
见得板角青牛现身,众人骇然之余,自然少不了一番心喜,
猎奇之下,也想看看它与闫帅之间到底有何恩怨?
辰南子道:“板角青牛,一角一叶一果。角以撑天,叶以百影,果以轻身。”
天翊明悟,回应道:“以他的手法,要取那果物倒也不是难事,难的是他是如何取得板角青牛的信任而靠近其身的?”
辰南子摇了摇头,他不止看不透百花之人,同样也看不穿闫帅此人。
此时,那飞悬长天的板角青牛怒气冲冲地瞪着闫帅,隐约下,都能看见其鼻息间有激气卷涌。
那自其身上散发而出的牛气,冲天而起,摇光射牛斗,声威动苍宇,磅礴浩荡的木元之力,直将天地万物掩映。
感受到板角青牛的气势后,天翊等人脸色突变得难看起来,这一刻,板角青牛就如一头绝世凶兽,气焰嚣张,睥睨天地。
就在众人惊诧之际,板角青牛竟是开口人言:“小毛贼,赶紧将青牛果归还于我,念在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我可不与你计较。”
它怒目而视着闫帅,对于武忘等人的惊愕则置若罔闻。
武忘道:“会说话的灵兽?”
无忆道:“灵兽要口吐人言,哪得需要多强的实力才可做到?”
千钰等人惊骇的缄默着,板角青牛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适才还作观戏心态的他们,此刻也敛了玩意,全神戒备。
天翊微皱着眉头,他并没有太过于担心什么,板角青牛是强,但闫帅既然敢招惹这样的灵兽,想来也有些应对之策才是。
天翊尚还处于思量之际,闫帅回眸而来的一抹眼意,却是突然使得他强烈不安起来。
他在闫帅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闪躲的神色,那闪躲的眼神中甚至还带着忌惮。